染宁之前摔倒,其实都会用阵法遮挡,只是摔出一个姿势,并未受伤。
但陆潮生跟白品轩是真打,下死手搏杀,不死不休,以至于伤势不轻。
不远处那群人嚎啕大哭,仿佛是在哀悼他英年早逝。
太不吉利了,染宁赶紧冲过去,施法疗伤:“你怎么又被打成这样?”
虽然她不擅治疗,可围观段亭舒治病救人也学到不少。
只是陆潮生一天之内伤了又伤,仿佛是嫌自己命长。
——才重伤倒地,转眼又遍体鳞伤。
“只是看着吓人,”陆潮生温声劝说,“没有大碍。”
说得像是无关紧要。
“说什么呢?!”染宁气得大吼一声。
刚才打成什么样,她可全部看到。白品轩来来回回都在痛击,他还帮忙挡灾,只能说什么招式都打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他只是开始打得凶,后来就缓了。”陆潮生赶紧解释。
但他越说就越帮倒忙。
染宁又气起来:“还不是我让你倒霉!”
“看来倒霉也有妙用。”陆潮生感慨。
好运不一定没事,倒霉不一定没用。
这么一看仿佛有点变化多端。
“还不是因为他看出你有好运,”染宁有点抱怨,“这都好的什么运。”
此话一出,陆潮生就想到一件事:“他似乎不知道倒霉和好运这种东西,别人也能自然获得。”
“自然什么啊……”染宁翻了个白眼。
陆潮生很笃定:“他不认为除他以外还有谁有资格获得这类东西。”
“那他独自倒霉吧。”染宁没好气地说。
陆潮生又进一步解释:“就是他不知道我能使你好运,你能带他倒霉。”
“知道又能怎么样?”
陆潮生似乎有所感悟:“所以倒霉和好运的用法在这里……”
染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之前他们嚎啕大哭结果破除阵法,我让你倒霉结果你成功脱险,看起来倒霉和好运只是暂时的,最终结果还有待商榷。”
她虽然不知道陆潮生的意思,但也说出一种现象。
倒霉和好运可以互相转换,最终结果还不一定。
“他们怎么能在定身阵法里哭?”陆潮生有些疑惑,定身阵法会定住阵法里呼吸以外的一切动作,常人根本无法出声,除非是修道人士。
染宁简单分析:“超出所料的事他们干了也不止这一件,估计在修道方面已经跟最普通的修道人士差不多。”
意思就是病人和傀儡已经类似最普通的修道人士。
要达到这种程度,各种各样的修炼必不可少。
但病人和傀儡明显没有经历过要求中的修炼。
“那他们怎么……”陆潮生都不敢直接说出那件匪夷所思的事。
染宁猜测:“估计这段时间的艰难险阻就跟那些修炼是一回事,他们风里来雨里去也算小有所成。”
这么看来一种是人为修炼,一种是受苦受难。
“只是形式不一样?”陆潮生有些疑惑。
染宁点点头:“实际是一回事。”
修炼也许只是某种形式上的苦难。
形式不一样,核心都是受苦受难,所以最终效果也没有多大差异。
这么看起来,修炼也许并非修道人士独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或许也有这种意思。
陆潮生回想曾经那场灾难,当时的受灾群众不正是受苦受难?
如果幸存百姓齐心协力或许就能改变局面。
再也不会出现尸骸遍野,千里无人的景象。
当时的百姓在受灾,眼下的世人不也正是如此?
病人和傀儡由此可以锻炼出超出常人的修炼程度,那么当前世间老百姓不也早已异于常人?
陆潮生说出猜想:“附近老百姓估计跟他们情况差不多。”
“……啊?”染宁不知道这又是在说什么。
“形式不一样,但也是在受苦受难。”
这么一说,感觉似乎真是如此。
修炼不过是固定形式的受苦受难。
“估计病人和傀儡能做的,那些老百姓也不会差太多,”陆潮生盘算起来,“而且他们人多,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成百上千的人知道,也许就能对抗天灾。”
染宁感觉他说的像是要去妖言惑众,可又像还有其他东西,一时只能无言以对。
陆潮生知道自己这种说法相当离谱。
不过虽然是痴人说梦,可眼下这种局面还能做梦已经很不错。
几个修道人士无法扭转局面,或许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可以。
由此可见,现在的病人和傀儡能做更多。
陆潮生想到这里就说:“定身阵法持续时间不会太长。”
“所以等下他会破阵而出,”总算回到熟悉的领域,染宁叹了口气,“你还能打吗?”
“不能。”陆潮生态度很坚决。
染宁见他态度坚决地说出这种话,不由就气起来。
“但他们可以。”陆潮生赶紧补上下一句,伸手示意病人和傀儡。
染宁感觉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还以为总算要说打架,结果又在异想天开:“他们还能跟白品轩打?”
“现在他们大哭,其实就是一种形式的打。”陆潮生认真地说。
“……啊?”染宁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他被困,就会想办法该如何脱困,”陆潮生举例说明,“他们一哭,闹得他心神不宁,他就无法再想。因此他们才能将他困在那里。”
这些话还有点事实依据。
染宁转头一看,病人和傀儡将白品轩团团包围,一门心思地哭,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以至于他就只能僵在原地,分外局促。
似乎就算有千百种方法,眼下也使不出来。
不过——
“这纯属意外吧?”染宁十分迷惑。
陆潮生摇摇头,指了指左右两座山,那座山彻底枯黄,这座山正在枯黄。
也就是说此地正在变动。
——变动的不止有山,还有山上的人。
染宁似懂非懂地问:“那么等一会儿该怎么打?”
“他只会施法布阵,等下可以先施法布阵将他引过去,接近之后再用拳打脚踢。会打的就赤手空拳,其他人则在旁边布阵协助,一方面帮忙出招,另一方面提防对面。”陆潮生详细说明。
染宁发现一个问题:“他的功法大不如从前?”
“尽管时间不长,但就是现在。”陆潮生点点头。
染宁又问:“那我们要干什么?”
“让他们倒霉和好运,这一刻的倒霉也许就是下一刻的好运。”
总算回到熟悉的领域,染宁认真地问:“怎么倒霉?”
“不用太过剧烈,就是稍微滑一下,崴一脚。”陆潮生简单描述。
他还在想倒霉方式,就听染宁大喊一声:“他动了!”
然后径直冲过去打起来。
白品轩刚突破重围,就挨了两拳。
幸好病人和傀儡不再哭泣,他瞬间想通一件事。
染宁和陆潮生都跟他打过,虽然胜负未分,但消耗过大。刚才自己被定住,其实也算养精蓄锐,眼下那两人估计都无法对付他。
想通这件事,白品轩就马上施法布阵。
那边的陆潮生和染宁,一个重伤未愈,一个体力消耗太多,完全招架不住。被阵法里的锋刃一顿砍杀,只能勉强抵挡。
白品轩不禁感慨时来运转,攻守易形。
不过他在看似大获全胜时完全忽略一件事,那就是病人和傀儡。
陆潮生被打得无力招架时,其实在指导他们接下来怎么做。
总的来说就是法天象地的字面意思。
如今天地衰败,万物枯竭,看起来是一个死局。
但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里也有活物。
——死局里未尝不可。
只是活物的形式不同寻常。
昔日修道人士呼风唤雨,日行千里,似乎无往不利。
眼下他们功法枯竭,能发挥作用的也许就是寻常人。
只要防住阵法进攻,用常人的拳打脚踢就能对付修道人士。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藏起来还能生的才有活路。
修道人士受天地影响太深,以至于只能跟着衰败。
但普通人没有明显受益,也就不会明显受损。
——眼下白品轩已经衰败,正是打他的大好时机。
众人听了都有点跃跃欲试,因此就在陆潮生指点下布阵设防。
然后跟还在异想天开的白品轩打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白品轩对战病人和傀儡完全没有问题。
可今时不同往日,天地大变,万物衰败。
修道人士所拥有的功法是在天地之力基础上,功法强悍与否除了个人修炼,还得看天地之力。
之前天地之力正常,所以修道人士的功法也正常。
眼下天地衰败,修道人士的功法自然受损,方式不止有修道人士无法固定自身功法,还有功法如常但效果大打折扣。
正如眼下的白品轩。
他沿途看到的树叶枯黄,可不是因为幻象,而是由于天地之力。
陆潮生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放烟花,其实是四周万物枯槁已经蔓延至此。
这也是医馆一带首当其冲的地方。
天地衰败、树叶枯黄,所以他的功法也会受到影响,招架不住的不止是陆潮生和染宁,还有白品轩。
田衡在这种地方放烟花才安全。
他们两个累死累活,白品轩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施法布阵但效果不佳,病人和傀儡恰好能挡住阵法进攻,还能布阵将他绕起来。白品轩刚在其中找到正确通路,结果就被一拳打中。
这是货真价实的拳头,不是阵法里的东西。
因此不受天地之力影响,出多重的拳就要挨多痛的打。
于是白品轩就被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全都是寻常拳脚功夫,全都货真价实,全都不受天地之力影响。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点,可以施法布阵让病人和傀儡头昏眼花,染宁就在不远处摔倒,摔在一个傀儡脚边。
以至于白品轩也脚底一滑,错失良机。
等他忍无可忍出拳打过去时,傀儡一手就将他的招式打偏。
简单得仿佛他只是个三岁小孩。
白品轩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优势。
功法被明显削弱,拳脚功夫他又不会,到头来挨打的只有他。
最终他无可奈何,只能落荒而逃、狂奔下山。
不远处那个医馆,好歹他还能照常出招。
白品轩逃出生天,染宁也没力气了。
虽然陆潮生让她好运,不至于摔出问题,可摔来摔去真的太累。
“我要歇一下,你们先商量一会儿。”她说完就坐在地上歇气。
刚才的事十分惊世骇俗,因此陆潮生还得劝劝病人和傀儡,如果他们将那当作常态,那就得出事。
“刚才虽然成功,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时辰已过,再也不会发生相似的事。因此你们切莫当真,此一时彼一时,世上再也没有这种天赐良机。”
许万祥问:“刚才是良辰吉日?”
“所以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再也没有机会,”陆潮生郑重叮嘱,“今后他的攻击会远远强于刚才,不可冒然承受,跑得越远越好。”
许万祥又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那现在该干什么?”有个傀儡问。
“他跑回医馆,一定会趁机挑拨离间,”陆潮生强调,“到时候回去千万不要中计,得想办法打破他的局。”
有个病人问:“那谁来对付他?”
“我跟染宁休息片刻已恢复不少,之后打他应该没有问题,”陆潮生又强调,“接下来你们不要横冲直撞,要根据形式来判断。”
另一个傀儡问:“那大夫怎么办?”
“医馆那边估计已经料到结果,现在情况紧急,此事过后再将他安葬吧。”
陆潮生将田衡的尸体平放在地,然后施法遮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