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晗定睛一看,地上那人衣着光鲜亮丽,面露惶恐,没猜错的话就是主簿张拾祥。
回头一看于羽,只见于羽脸上满是憎恨,那是张拾祥没错了。
“哦?主簿大人错哪儿了?”祁韫明知故问,脸上是明晃晃的戏弄。
张拾祥乞求着开口:“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祁将军饶小的一命!”
江晗晗挑眉,不愧是一个府里的,小的跟着大的学,求饶都一模一样。
祁韫朝里走,坐到主位上,盯着地上的人:“你的奴才真听话啊。”
“什、什么?”张拾祥脸上满是惶恐。
“帮你打掩护喽。”江晗晗在一边替祁韫回答。
张拾祥这才发现这边还有两个人。
他先是看见江晗晗,面露惊讶,但在看见她身边的于羽时,如看见垃圾一般蹙起眉。
祁韫身旁侍卫见他一直盯着床上两人,于是就给了他一脚:“大胆!敢这样盯着殿下!”
宫中几位皇女年龄尚小,并无公主封号,女子中能称得上殿下的,也就承安郡主一人。
张拾祥反应过来连忙叩首:“拜见殿下!”
说完又回答祁韫:“将军,您误会下官了,是那狗奴才擅作主张,并非下官本意啊!”
“哦?是吗。”
张拾祥连忙点头:“是是是,那奴才胆子太大了,是下官管教不方,日后下官一定严惩!”
祁韫不语,低着头用手指摸挲着杯盏,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不如你现在就严惩一下。”
“这……”张拾祥怔愣一瞬,“好、好,下官这就赏他三十大板。”
“只打板子吗?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轻了?”祁韫笑意不达眼底。
“是是,您说的对,那我便革了他的职,再罚他五十大板!”
“啧啧,还是不太行。”祁韫面露惋惜。
“那你想怎么罚他?只要您说,下官就去办。”
张拾祥的谄媚看得江晗晗作呕。
这些当官的,下面人替他挡了再多的东西,临到最后也得被他挡刀,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如……你把他杀了,以儆效尤。”祁韫勾着唇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拾祥。
他吓得冒出一身冷汗,跌坐在地。
“怎么,你不敢?那需不需要本将替你动手啊?”祁韫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若是祁韫张长慈眉善目的脸还好,就是脸上攻击性太强。
张拾祥哆哆嗦嗦:“回将军,老伯已经一把年纪了,这般……是不是不太好?”
“哦,原来张大人还是个尊老的人。”
张拾祥正打算谦虚一下,就见祁韫又开了口:“可惜了,本将军不是。”
说完便从旁边侍卫剑鞘中抽出剑来。
剑尖直逼张拾祥脖颈,他语气冷瑟:“你动手还是本将动手?”
男人面色阴沉,如同地府前来索命的阎罗。
江晗晗连忙捂住于羽的眼睛,生怕这伤害他的小心灵。
但于羽扒开了江晗晗的手,紧紧盯着,眼中有欣喜雀跃,有万分期待,却无一丝恐惧。
但是结果只能让他失望。
张拾祥颤颤巍巍地开口:“我动、我动手,将军您小心点……”
祁韫轻笑,将剑插在张拾祥腿边,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拿去吧,提头来见。”
“是、是。”
张拾祥从地上将剑拔起,双手举着剑出了门去。
那老头就在门口应着,第一眼见到他家姥爷出来,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张拾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将剑插进了他的胸前。
老头顿时口吐鲜血,却不知是何原因被自家老爷杀掉。
老头死不瞑目,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
张石祥将他的头颅取下,带给祁韫交差。
那颗血淋淋的头看得江晗晗一阵儿作呕,偏过头去。
祁韫见状,示意侍卫将头拿走。
他开口道:“做得很好嘛。”
“那下官……能走了吗?”张拾祥眼中依旧是谄媚。
似乎刚刚杀掉的,不是从小跟随他的家丁,而是个牲畜。
死了便死了,他不在乎。
祁韫笑了笑,向身旁人招手,侍卫领会,一左一右,将张拾祥拖起来。
“走吧,带你去大牢转转。”
“不、不要,将军这是何意?我明明已经杀了……”
不等他说完,就被祁韫打断:“他本就该死,更何况,又没说你们二人只死一个。”
说完任凭他如何撕喊,都没人再理会他,径直被拖走了。
江晗晗自看见那颗人头以来,面色便一直不太好,甚至连祁韫靠近,都有些呆滞。
“怎么没吓到小孩儿,倒是把殿下给吓到了。”祁韫笑盈盈地看着江晗晗。
江晗晗额间有几滴冷汗,祁韫抬手替她拭去,二人皆未注意到举止间的亲密。
倒是于羽,眸中闪过一丝波澜。
“没什么,就是血淋淋的,看得我犯恶心。”江晗晗声音有气无力的。
祁韫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江晗晗摆摆手:“走吧,我有点累了。”
江晗晗说完便后悔了,毕竟身边还有这个爹不疼娘早逝的小孩儿呢。
江晗晗扶额,看来她真是被吓到了。
“小羽,你要不要和姐姐走?姐姐会保护你哦。”江晗晗像个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利诱着小小的于羽。
于羽面露迟疑,迟迟没有开口。
祁韫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道:“跟着走吧,到时候做个人证,好替你娘报仇。”
这话倒是说进了于羽心里,于是乎他点点头。
…………
说定后,于羽并未随江晗晗回府休息,而是一个人去了街上,至于做什么,并未朝二人交代,只说他晚上会去的。
江晗晗因受了惊吓,一直都有些精神不济,祁韫便让她先回府休息,他则去了府牢中。
府牢修在地下,阴阴沉沉的,空气潮湿不堪,四周时不时传来几声哀嚎。
祁韫径直走到张拾祥的牢房前,侍卫早早就备好了木椅。
祁韫坐下,目光盯着躲在角落里的张拾祥。
张拾祥眼神瑟瑟,不似当时刚杀完老头时那般兴奋,如今只余对死的恐惧。
“你过来,我们大人要审你。”侍卫朝里面喊了一声。
张拾祥这才慢慢挪来。
“张拾祥,任城西乡人士,爹娘擅经商,且与城主为远方表亲,三年前上任任城主簿。”祁韫说完看了看躲在阴暗里的张拾祥,扯了扯嘴角:“本将说得对吗。”
张拾祥不语。
侍卫将门打开,赏了他一鞭,顿时疼得他面目狰狞,这才点头应答。
“是。”
“你可知为何抓你。”
“不知。”
“两年前,朝廷给任城拨款修桥,同时免了三年的赋税,而如今桥没看到,任城百姓日子还越来越苦,你说钱去哪了?”
“下官小小主簿,如何知晓。”
“哦?专管账事的主簿不知晓,那何人才能知晓啊?”
张拾祥面无表情,抬头盯着祁韫,道:“将军此番来任城,要事大抵是剿匪吧,任城匪患昌盛,百姓钱财可都是被他们掠走了。”
祁韫嗤笑一声,朝身后招了招手。
只见他身后的阴影出,两名侍卫带着一身着布衣之人走出。
布衣人身着布衣,但实非庄稼汉,一开口声音便如同震天雷一般粗犷豪放。
“你这狗|日的张拾祥,你当初给俺们当家的送银子的事情你都忘了?”
他这话可把本在装无辜的张拾祥吓得不轻。
只听这布衣人又说道:“诶!你、你你祁将军,你可别信这瘪孙子,他自己偷吃了他们城里的银两,还给俺们送银两,让俺们别打劫他那户!你说这孙子瘪不瘪!”
祁韫笑笑:“挺瘪的,张拾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张拾祥“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祁韫直接让人写下他的罪状,让他画了押。
布衣人紧紧跟在祁韫身后。
“还跟着我做什么?你已经可以走了,二当家的。”
祁韫边走边朝布衣人说。
原来那布衣人是虎王寨二当家的。
“唉,俺就想问问,俺帮了你,你真能保俺们大当家的一条命?”二当家的憨乎乎地挠头。
“本将军说一不二,你大可放心。”
”唉,俺大哥当年并非故意为之,事出有因,你若找真凶,还真是找不到俺们头上来。”二当家的摇摇头。
“哦?”
二当家见祁韫一脸疑惑,只得慢慢道来:“当年,俺家还是铁匠铺,俺爹就在这任城当个小铁匠,俺就给俺爹打下手,俺妹子就老实本分地做点女红,绣品补贴家用。”
“刚见俺大哥时,他浑身伤,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俺爹心软,把他拉进来养着,养了得小半个月,大哥才醒。”
“一开始问他啥,啥也不说,俺们都以为是个傻子,但是俺们想着,知道吃饭喝水滴,还能帮着干个活,就行了,俺们四口人就这么过着。”
“直到那天……”二当家的一个壮汉子,竟有些哽咽,“家里又跑来几个人,他们拉着被山匪追杀,跑俺们这儿来避难,一见着俺大哥就跪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次是俺大哥第一次说话,他说‘咱们都不该活着’,这话把俺们吓了一大跳,然后俺大哥就开始给俺爹、俺妹、俺磕头。”
“他说不能连累了俺们,要带着那几个人走,俺们拦不住,可没等他们走出去,那山匪就来洗劫任城。”
“城主管不住,这山匪太猖行了!”说着说着二当家一脸气愤。
祁韫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继续说。
“到俺们这儿时,俺把俺妹子藏在地窖里了,俺爹跟俺们几个一块守在家里,大门都关严实了,都没挡住他们。”
“他们对着俺爹的铁匠铺一顿打砸,俺受不了,要上去跟他们拼命,不过俺一个人打不过他们那么多,反倒被他们砍了好几刀。”说着二当家便扒开他的衣领,露出里面深紫的一道。
那疤很深,足见当时的严重程度。
“俺大哥见情况不妙,便过来救俺,没想到俺大哥话少但武功那么高,哐哐两拳将他们几个干倒了,可能是俺家倒霉,刚干倒他们,他们的头头就来了。”
“俺大哥当时的眼神老凶狠了,看得俺都害怕,那头头应当也害怕,下马问俺大哥要不要归顺他,当他小弟。”
“俺大哥自然是拒绝了他,不过他这老贼使阴招儿,不知道从哪看着俺妹了,竟拿俺妹威胁俺大哥。”
二当家深深叹了一口气:“都怪俺,要不是俺家,俺大哥也不可能落山为寇,他那好个人,咋当得了这山匪。”
祁韫蹙眉:“这样说的话,你大哥一入匪窝先当的小土匪?”
二当家的皱眉:“想啥捏!俺大哥这般人物咋可能当个小喽啰!”
他咂咂嘴,继续说:“俺大哥为了俺妹子,跟他们回了寨子,当时俺跟着俺大哥一块儿去了,那俩人留下保护俺妹子跟俺爹。”
“一去了那寨子可不得了,俺大哥直接就说要他的寨主位子!哇,当时给俺吓了一大跳,俺大哥就不是一般人,居然那么有魄力!”
“那头头倒也算不上什么坏人,居然允许俺大哥跟他打,二人就开始交战,不过那头头武艺很一般,跟俺大哥打了没几招就败了,然后俺大哥就问还有谁想来试试,有几个不怕死的就来了,不出俺意料,一个都没打过俺大哥!”
二当家依旧笑声憨憨:“俺大哥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