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容儿,你是答应我,做我之妻了吗?”
沈周安一脸喜色,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两个字。
身旁,沈周容放开被自己反制的手,徐徐起身,一脸冷静的看向眼前人。
“如此,现在便立诏吧,你娶我,我为皇,你做臣!”
此话一出,对面的沈周安立马傻了眼,而在此刻,才逐渐听清刚刚沈周容所说的两句话。
半晌,不可置信道:“你是要我将皇位禅让于你,作为娶你为妻的条件?”
就在沈周容以为他会不同意之时,沈周安突然间像得了嘉奖一般,兴高采烈直接向一旁案牍而去,更是直接动手下笔。
眼底喜色凝住,沈周容从未想过,一国皇位,可以来的这般儿戏、轻松。
沈周容不确定的走上前,又问了一次。
“你可听清了,是我为皇,如此,你仍愿娶我而让位?”
却不想沈周安抬头,眼底满是激动与喜悦,“自然,只要能娶你为妻,你想要皇位便给你皇位,我愿如幼时一般,心甘情愿辅你为皇!”
当年,流落在外的沈周容被升平皇后接回皇宫,为继续昭月皇后遗志,升平皇后便在沈周容每每病情安定时,教她帝王之道。
自己的亲生儿子,成了跟在沈周容身边,这堂帝王学术的第二顺位。
沈周容看着奋笔疾书,生怕写慢一步她就反悔的人猛抽嘴角,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然,看着诏书就快落成,她灵光一闪,想到了对付诏书的法子。
等沈周安落下最后一笔,献宝似的将诏书递于她身前时,沈周容接过却不看。
急于寻找玉玺的沈周安,被眼前人满脸笑意看的有些不自然。
沈周安转身找玉玺,避开沈周容毛骨悚然的笑意。
身后,沈周容双手环胸而抱,整个人笑吟吟道:“如此,我既为皇,便可广纳后宫。届时,我登临大统,先休夫,再迎我欢喜之人入宫,可谓两全其美,乐哉乐哉!”
沈周安寻找玉玺的动作一顿,立时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周容,和她怀中那一旨明黄。
然沈周容还满脸笑意同他挑眉,“你说的,皇上,想做什么无人敢阻!”
沈周容将他不顾群臣反对一心入南境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我……这玉玺怎么找不到了?”
沈周安肉眼可见的慌乱,不是他不能为皇了,而是沈周容刚刚所言,没了皇位之后,他就要像历史上那些宫妃一样,要么被沈周容永远打入冷宫,终生再见不到她一面。
要么,他被抛弃,成为天下第一弃夫,同样,都再也见不到沈周容。
“对了,此次来南境,朕好像没带玉玺,对,没带!”
沈周安巴巴的望着沈周容怀中诏书,心虚极了,“所以,这份诏书成不了了!”
明明是失落的话,沈周容从中听到欢喜时,她便知晓,她成了!
故作为难的将怀中明黄递出去。
诏书重新回到沈周安手中的那一刻,他如劫后重生,猛地松了一口气。
烛台上火焰绻绻,沈周安松开手指,引燃诏书一角,最终将其丢入案几前的火盆里,火苗咻一下窜起老高,映出他嘴角的笑来。
然而很快,他嘴角的笑便坚持不住了。
沈周安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娶不了沈周容了。
沈周安尴尬的看向对面,却不想,迎来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拥抱。
沈周容上前,主动抱住了他。
“我们之间,爱情太难,所以,做姐弟吧,一生相依,永不背弃!”
沈周安的心一震,周遭一切恍若突然消失,在这一刻,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然,有声音突然出现他脑海里。
‘太妃,爱是什么?’
这是和舒太妃第一次提及他娶亲立后那一日,他主动问出的话。
‘你是大安的皇,立后一事关系国本,但哀家更希望,你能娶一心爱也爱你之人,皇位之上,有人伴你,免你孤寒。’
所以他问了那句话,然后和舒太妃告诉他。
‘爱是成全。’
‘成全?儿臣不懂。’
那是和舒太妃第一次,在他成年之后,再抚他额顶,面带慈爱。
‘如你父皇,无拘你母后,让你母后一生自由做她自己,走她想走之路,成她想成之事。也如你母后,因为爱你父皇,终其一生,为你父子、为大安子民而活。’
沈周安在一生从未得到父皇所爱的太妃口中,得到了爱的真谛。
“所以,爱是成全。”
沈周安默念,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他与沈周容之间,与他父皇母后的不同。
夫妻的爱,不仅需要爱,还需要两情相悦的成全。
这一刻,他心里澎湃的爱意如惊潮褪去,迅速归于平静。
一如当初,潜藏心底。
沈周容感受到怀中人紧绷的身体,在突然之间猛地柔软了下来。
沈周安抬手,慢慢环住了怀中人。
沈周容感受到自己被越环越紧,赌赢的心刚刚放下又再次悬起。
忽而,他听到对方窝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阿姐。”
如沈周容率先开口挑破他心事一般,沈周安做了和她一样的选择——他亲自开口,放下与她一切可能!
屋外,接到军报急匆匆而来的费寅被长青拦在门前。
在沈周容进屋开口的第一句话,长青便自觉退出屋外。
费寅在见到长青和林砚之的那一刻,便知屋内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总要发生,可他希望,沈周容能成为一只自由的鹰。
不被宫墙束缚,不被世俗裹挟。
这是他的私心。
费寅此生初时只佩服过一个女子,后来,这个女子有了接班人,他佩服的女子变成了两人。
再后来,出现了第三个。
他这一生,效忠过两任君王,可细细想起来,却又都不是。
他曾于年轻时,在大安北境与那位奇女子有过一面之缘。
‘大将军何需愧疚,天阙势弱,大安沈家自立为皇,是大势也是民心。’
‘可属下最初投军,是为媞漪皇后,是为天阙。’
年轻的将军凝着眉,说出心底一直以来的矛盾。
谁知女子笑看着他,一句话,解了他多年心结。
‘不,媞漪皇后只是在你迷茫时为你引路的一盏明灯,你效忠的,永远都是你治下臣民。’
一句话,彻底点醒了他。
是的,他所侍奉,所效忠的,无关哪位君王,从来都是百姓!
因为忠于百姓,所以自愿效忠百姓爱戴之君主。
所以,他私心的希望,沈周容能成为第四个,且不同于前三人的第四人。
出于这种私心,他深深的觉得,如今天下两大国,无论是大安还是大齐,其国君皆配不上沈周容。
若自由,沈周容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屋内,沈周安贪恋的享受着最后一刻的怀抱,听到外面踱步声时,他知道,他的温暖该结束了。
而这一次,他选择先放手。
环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沈周容看着主动脱离自己怀抱的人,他嘴角含笑,眼有释怀,终于也露出笑来。
她想,所谓江湖中的一笑泯恩仇,便是如此。
沈周安向外走去,在院子里见到了面带急色的费寅。
“皇上,前方急报!”
费寅一见沈周安身影,立马呈上奏报,沈周安打开一看,面色大变。
“大齐战线突然增兵?”
费寅也是很想不通,“大齐这段时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方才,突然进行了兵马调度,按说公主已经回来,大齐不该有此动作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费寅正好看到了前后脚出来的沈周容,遂请安,“公主殿下。”
忽然,费寅心头闪过一丝不安,忙问:“殿下从大齐而来,可知此事究竟为何?”
沈周容凝眸,直道:“此事怕与我有关。”
话一出口,两人皆同时看向沈周容,沈周容遂将大齐皇城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二人。
“我不记前事,洛皇对于我的存在却是耿耿于怀,我便假意与其周旋,借机从他大齐要来北庸、西秦二城。”
两人正要大喜,忽而,听得沈周容下半句,“然此二城,是以我终生为大安公主为条件所赐之封地,这次突然增兵,只怕是洛皇担心,我带着他大齐西陲之地,成为大安之城池。”
沈周容说的委婉,可在场所有人都知,是怕沈周容真的成为大安皇后。
“只怕,我要马上赶往西陲之地了。”
一听沈周容立马就要走,沈周安第一个舍不得。
“阿姐,真的非走不可吗?”
沈周容点头,“我手握大齐两城之地,只怕洛皇不会放心我久留大安。”
“西陲苦寒,常年风沙不断,更是毗邻草原边境,阿姐此后有何打算?”
正在众人皆踌躇之际,和舒太妃忽然来临。
人未到声先至。
“那有何难!”
“参见太妃娘娘/儿臣参见太妃!”
“都免礼起身。”
和舒太妃向来和善,且颇有政治主见,只从自己面上掠过,沈周容便知,必然不谋而合!
沈周容在和舒太妃眼神下,小小心思暴露无遗,同时也知自己目的必然达成,由和舒太妃出面,确比自己要好的多。
“太妃刚刚说有方法解决此难题?”
费寅第一个发问,此刻他心中所想,都是沈周容独自前往大齐西陲苦寒之地,举目无亲无异于在大齐为质。
和舒太妃看了他一眼,最终看向沈周安。
“此事还要皇上同意才可。”
“朕?”沈周安不明所以。
和舒太妃会心一笑,直接挑明吐出二字。
“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