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上任

    凤和郡郡守黄守德,年四十七,值守凤和郡六年,是个颇有能力且有脑子的聪明人。

    大齐朝廷的旨意在一周前到达时,同一时间立马打听到大安下达的圣旨,就觉沈周容一定会驻扎西秦,只有驻在西秦,才能将相连的四州地界尽数掌握股掌之内。

    西秦之内,又属凤和郡位于中央地界,四周无论是商贸还是交通,都十分繁茂且便利。

    于是第二日一早就吩咐手下管家,将这座荒废多年的将军府收拾出来,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周容并未在大安多做停留,不仅如此,还一路快马加鞭,仅仅二十日的时间,就到达了他西秦。

    将军府年老失修,又值春日严寒,修缮起来本就不易,黄守德是按一月半的进度预估的时间,不曾想正值午膳之际,突然见到了管家匆匆派来的人。

    沈周容来了!

    那个大杀神提前到了!

    尽管早有预期,可黄守德拿在手里的筷子还是叮铃当啷的——掉了。

    将军府内,管家正战战兢兢跟在沈周容身后,不羡和长青去探宅子腐朽程度,林砚之陪在沈周容身旁。

    “这宅子是郡守黄大人在派人修缮?”

    “何日开始,用工多少?”

    问话的是林砚之,管家摸不清情况,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一一如实做了答。

    问完了,又问:“去岁庄稼收成如何?”

    管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回,回大人,去岁收成尚可,只是夏日南方受灾,朝廷征粮救灾,所以余粮不多。”

    林砚之了然,去岁大洪水,大安灾情格外严重,于大水相邻的大齐诸多郡县,也有灾情波及。

    虽不如大安那般,可同样不同小觑。

    说白了,大齐的灾,少了人祸。

    林砚之又问:“这两年,胡蛮扰乱边境之事多与不多?”

    这件事,管家答不上来,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听说,好像多,也……也可能不多!”

    林砚之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眉心微凝间,黄守德在府门外下马一路小跑终于赶了过来,看见熟悉身影的管家如见救星,如蒙大赦。

    “下官黄守德,参见公主殿下、林大人!”

    管家本就惊心,这会见自己主子跪下了,身体快脑子一步,下意识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沈周容自始至终背对着管家和林砚之,这会黄守德参见,终于转过身来,手里把玩着的,是这二十日来一直不曾离手的白玉马鞭。

    而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将跪地的黄守德吓了个半死。

    “听说,有人不欢迎本宫来此?”

    此事还要从七日前梁桥郡说起,梁桥郡属于北庸之地,与西秦地域毗邻,但比西秦更早与大安国土接壤,故而沈周容从此地率军而过。

    一来,是想看看这大齐风貌,二来,也是欲探探北庸之地对于她这位未来之主的态度。

    不曾想,这梁桥郡郡守梁异,竟公然出言,言北庸乃大齐之地,沈周容为窃贼耳,甚至煽动民众抵制沈周容入城。

    当晚,梁异的头颅了便被挂在城门口,梁家全府连夜出城,也被沈周容的人马抓了回去,至此,梁家除梁异外所有人,不杀但也不准离开梁府。

    对于百姓的愤慨和抵制,沈周容也并未派军镇压,而是于城楼上,派人宣读大齐圣旨三日,短短三日,梁异成了欲挑起两国之战的叛乱者。

    有洛恒圣旨在,即便梁桥镇百姓再有不愿,也只能压在心底。

    未动一兵一卒,沈周容便收复了梁桥郡。

    而此刻,梁异的脑袋悬在了黄守德的头顶。

    “微臣……微臣不敢!整个西秦欢迎殿下驾临,臣接卢言成卢大人之令,在此恭候公主殿下!”

    卢言成,西秦州牧,总管西秦各项军政要务。

    “哦?难得见两个聪明人,起身吧。”

    沈周容本就是欲给黄守德一个下马威,此时见效用已达,且这黄守德还算守规,遂叫人起来。

    黄守德摸不准沈周容的脾性,起身后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趁不注意忙拿袖子擦汗。

    严寒三月,城外的落雪还挂在山头,却愣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同时,又为自己刚刚的机智点赞。

    州牧卢言成并未给自己来信,刚刚为了保命,自动拉上了卢言成,不曾想沈周容一听,当真让他起身,且神色明显好看许多。

    黄守德暗暗决定,不管卢言成有没有来信,此时此刻起,这都是他按卢言成吩咐办事。

    他不想死,不想脑袋搬家被挂在城楼,只能对不起他的顶头上司卢大人了。

    “你既为郡守,那便说说方才的问题,不要遮掩也不要虚报。”

    方才?方才什么问题?

    黄守德又吓了一跳,管家见此,心道这位公主殿下果然一直在关注他的回答,还好他回答的够严谨,又忙附耳悄悄同黄守德说了林砚之所问之话。

    余光中,沈周容又转过身去,拿手中马鞭侍弄身前一株腊梅。

    将军府年久失修,宅子也有数年无人打理,不曾想院中栽种的几株腊梅,开出的花儿竟不比自家园中的差。

    黄守德只偷偷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回殿下、回林大人,边境这两年来扰民居多,多是抢粮抢物,被边陲军发现,爆发小战乱之下,亦有普通百姓丧命。”

    “倒是年前,闻草原雪灾,这些劫掠粮草的蛮人倒是比以往多了许多。”

    沈周容了然,大安边境内,许是互市的缘故,又许是北蛮王及王后的约束,去岁雪灾之后,至今无人犯境。

    却原来,都跑大齐边境来了。

    林砚之见沈周容没动,又问:“伤亡如何?”

    提及此,黄守德颇为得意,“西秦边境秦芳将军提前预料到蛮人进犯,故率大军严加防护,伤亡倒比往年少了近一半。”

    林砚之眉心一挑,觉得有点意思,又问:“北庸呢?”

    黄守德便将北庸状况也细说了一遍。

    “韩武将军坐镇北庸边境,素来以铁血手腕震慑胡蛮,虽去年犯境之人多了些,倒一直无甚大碍。”

    良久不做声的沈周容终于再一次回过身来,一句话,黄守德刚刚消退的冷汗再次蹭蹭的冒了出来。

    “如此,倒是两位良将,就是不知,此二人是文相之人还是武相麾下?”

    文相身死的消息已传遍大齐境内,虽未公布文相死于长青之手,可如黄守德这等有脑子又有点聪明之人,早就猜到了那夜相关。

    皇城尸体暗中清理了三日三夜,文相又死于沈周容离宫出城之际,想没有关联都不可能。

    于是这些年好容易收集起来的情报,为了在沈周容面前寻一出活路,黄守德几乎是和盘托出。

    “听闻韩武将军曾受恩于敦阳王府,是王妃娘家一门远房亲戚,一年里除了逢年过节送些节礼去往王府,平日里并无过多往来。”

    “至于秦芳将军,若说非要有关系的,当属申屠令容小姐,听说与申屠小姐在边境因误会不打不相识,除此之外,倒与申屠府扯不上其他关系。”

    黄守德没有任何隐瞒,本以为沈周容会满意,不曾想只等来对方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又听沈周容发问,语调轻盈,却令他不敢随意回答。

    “边境要地,定一国之安,文相与武相二人又怎会允许两地守境之人,非自己之人?”

    黄守德忍不住开始频繁的抬袖擦汗,沈周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压迫感更深,稍有不慎,性命休矣。

    同时心中暗叹,其心狠手辣残暴噬杀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黄守德用尽全力稳住心神,让自己声音尽可能的平稳不出差错。

    “回殿下,此两处边境,从前一直由申屠家诸位将军镇守,故而胡蛮少犯,然胡蛮少犯,便导致镇守此两地者,多年来无明面之寸功,故而始终不得晋升。”

    “后申屠家诸位将军另领职守,朝廷便让两地州牧自行派人擢升,但只给一个边境小将的职位,那两位大人物自然无心争抢,毕竟区区一个边境小将,手下人马最多不过八百。”

    “军中推举的法子,是由北庸州牧冯征冯大人最先提出的,因此卢大人也便一同征用,由此,共同选出了韩武和秦芳两位愿为实事的将军。”

    沈周容点点头,这倒与庸守小队探来的消息契合,遂又问:“既是小将,你又为何称此二人为将军?”

    这个问题极为好答,至少对黄守德这种局内人,几乎就是送分题。

    “两位将军都是一心为百姓之人,既不在乎官职高低,又不在乎名气声望,只一心戍边守卫百姓,两位州牧看在眼里,便将两位将军手下将士增至一千五百人,官职仍是小将。”

    “这几年,边境百姓多得两位将军保护,有不少人自觉组成民间护卫队,与两位将军一同守卫家园,久而久之,这些边境百姓便称呼两位为将军,州牧大人听了,也只当默认。”

    “如此,倒确为两位良将!”

    沈周容肯定了一句。

    此时,前去探查宅子各处修缮程度的长青和不羡纷纷回来。

    “回殿下,整座宅子破损之处已修葺愈六成,细处尚未动工。”

    长青回禀完站在一旁,不明沈周容意思的黄守德斟酌许久,开口试探。

    “若殿下不嫌弃,这段时日可暂住下官府上?”

    “不必了!”

    沈周容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黄守德反倒安下心来,若真要他与沈周容日日同处一处,只怕他过不了几日,就得被活活吓死!

    身前,沈周容将马鞭倏地插入腰间,整个人周身厉色锐不可挡。

    “吩咐下去,所有人全部入府,白日修缮夜晚与本宫同宿府内,不可扰民!”

    沈周容一声令下,府外二百铁甲军铿锵入府整齐划一,给小小的黄守德莫大的震撼。

    沈周容就这般在将军府老宅住了下来,一连几日,无任何消息传出,直到五日后,林砚之突然登门。

    “殿下二十寿诞将至,欲在本月十七于将军府小贺庆祝,在下特传殿下口谕,命黄大人代拟旨意,邀北庸西秦所有郡级及以上正级官员全部到访,特品佳宴!”

    黄守德的天,塌了。

新书推荐: 需要救世?你的主来了! 掌心月 夺春光[校园] [HP]一只蜂鸟 糟糕,王爷能听到我心声! [咒回 夏油]怪谈和怪刘海 [综英美]献给布鲁斯的花束 [三国]夏鱼今天又在和谁表白 红楼之夺玉 鱿鱼味的我如何接近章鱼味的你[斯普拉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