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视

    辛禾被魏明烬送回去时,侍女婆子们已乱作一团了。

    早上琼华进去服侍辛禾起床梳洗,却发现辛禾不在房中。

    一开始,琼华只当辛禾去寺中逛了。

    但她等了小半个时辰,仍不见辛禾回来的同时,发现辛禾的衣物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而且窗台上还有半枚脚印。

    琼华顿时急了,忙将此事告知随行的婆子。

    那婆子当即一面吩咐人去找辛禾,一面就要去找主持。

    只是她们一行人刚火急火燎出了院子,远远就见辛禾与魏明烬一道归来。

    众人这才忙松了一口气,一同上前向两位主子见礼。

    魏明烬同辛禾道:“那姨娘先回去歇息,待用过朝食天气暖和些,我们再下山。”

    辛禾点点头。

    魏明烬离开后,琼华扶辛禾回去。

    甫一回房,琼华就急急道:“姨娘不好了,您房中进贼了。”

    “没有进贼,我早上走得匆促,衣裳首饰被我翻的有些乱而已。”辛禾坐在桌旁,热茶入喉后,她才觉得身上慢慢暖和起来。

    “那就好。姨娘您是不知道,我早上进来发现您不在,屋里又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时,我的心差点都跳出来了。”琼华将一个汤婆子塞给辛禾的同时,蹲在辛禾身边,仰头央求,“姨娘,我知道您喜欢清净,我以后会少说话的。您下次出门带上我成么?您一个人出门我实在不放心。”

    在佛寺这几次,每次发现辛禾不见了时,琼华都被吓了个半死。

    “好。”辛禾随口敷衍。

    琼华顿时喜笑颜开:“那我帮姨娘梳洗吧。”

    很快,婆子就将热水送来了。

    趁着琼华兑水的功夫,辛禾将早上拿走的钗环首饰,重新又放回原处。

    净过面后,琼华替辛禾梳头时,又问起:“姨娘昨日戴的那对耳坠怎么只剩一个了?”

    辛禾下意识摸上空荡荡的耳朵。

    “而且只剩的这一个,还是婢子在地上拾起的呢!”

    辛禾后背骤然蹿起一丝寒意。

    昨夜去见周水生前,她曾专门取了头上的簪子,但却忘了摘耳坠。

    可现在这耳坠却丢了一只。

    是昨晚与周水生拉扯中,掉在后山了么?

    “姨娘?”琼华的声音拉回了辛禾的思绪。

    有那么一瞬间,辛禾想去后山寻耳坠,但转瞬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周水生死了,那他尸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若自己频繁去后山,反倒会引人怀疑。

    而且就算耳坠掉在了后山,来日被人捡到询问此事,她也可以说,是她今晨与魏明烬一道去赏带霜红叶时,不小心遗失在那里的。

    辛禾稳住心神,佯装不在意:“应该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一个耳坠而已,掉了就掉了吧。”

    琼华应了,又重新拿出一对耳坠为辛禾戴上。

    辛禾无意看见角落里昨夜换下的衣裙,偏头对琼华道:“我昨晚流鼻血了,不小心袖子上沾了些,我当时用水洗过了。但沾过血的衣裳终究不吉利,你等会儿悄悄拿出去扔了吧。”

    琼华心思单纯,也不疑有他,当即便照做了。

    而另外一头,奉墨正跪在魏明烬面前,劝道:“公子,辛姨娘留不得,请公子三思。”

    魏明烬不近女色,这么多年,难得有人近了他的身。奉墨其实也盼着能找到对方,这样日后他们公子身边就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女子竟是辛禾。

    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唯独辛禾不行。

    虽然辛禾与魏明烬在醉月楼纠缠在先,且辛禾也是被绑着送进魏府给魏老爷做妾的。

    但如今清源县人尽皆知,辛禾是魏明烬的庶母,如今她还怀着他们老爷的“遗腹子。”

    一旦他们之间的事传出去,无人在意他们的交集始于辛禾入府前,更无人在意辛禾是被迫给他们老爷做妾的。世人只会揪着他们庶母继子的身份,对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抨击污蔑诋毁。

    到时他们公子不但名声尽毁,只怕前途也会受影响。

    池砚见状,也跪了下来:“请公子三思。”

    这也是魏明烬在得知,醉月楼的女子是辛禾时,想杀辛禾的原因。

    他这人虽然不看重名声,但不可否认,名声能给他带来很多便利。所以很多时候,为了那些便利,他也愿意装一装品行高洁的君子。

    但装君子和真君子终究不同。

    真君子得知此事会心生愧疚,会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会想要好好补偿辛禾。

    而他魏明烬不是真君子,他生来就是自私凉薄之人。

    他只会想着,既然是她,那就杀了吧。

    她活着,对他来说是威胁。

    她死了,这件事就会和她一起,永远埋在地底下。日后也不会成为他身上的污点,更不会威胁到他。

    但在动手前,魏明烬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急什么?我只是暂时不杀她,又没说以后也不杀她。”魏明烬姿态慵懒的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匕首。

    老头子已经死了,若再杀了辛禾,那他的日子就又成一潭死水了。

    他得在魏家守孝三年,若日子过得一眼就能望到头,那多无聊。

    “可是公子,迟则生变啊。”奉墨还是坚持,早杀辛禾早放心。

    魏明烬轻嗤:“一个孤苦无依又贪生怕死的孤女而已,能生出什么变故。”

    “公子……”奉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池砚拽了出去。

    二人走到廊下,奉墨就甩开池砚,怒道:“你不帮着劝公子,拉我做什么?”

    “你没看见公子已经很不耐烦了吗?再说下去,只会你我的屁股遭殃。”

    “屁股遭殃就遭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往火坑里跳。”奉墨说着,又打算回去劝谏,却被池砚一把拽住。

    池砚十分不解:“公子明明是胸有成竹,怎么到你那里就成往火坑里跳了呢?”

    “你懂什么!那辛姨娘惯会讨巧卖乖蛊惑人心。昨夜公子明明已对她起了杀心,可今晨不过与她待了片刻,她竟哄得公子改变了主意。”

    池砚:“……”

    奉墨满脸脸痛心疾首:“他们又同住一个屋檐下日日相对,且她还怀着公子的孩子,凭借她的手段,只怕不出几月,就能勾的公子对她俯首称臣。”

    “不至于吧。”池砚觉得奉墨言过其实了,“公子睿智过人,怎么可能会中辛姨娘的圈套呢?”

    “你不知道,情爱是这世上最能乱人心智的东西。它既能杀人于无形,也能让智者变愚……”

    孟冬的早上,山间薄雾缭绕,习习寒风将廊下二人的议论送至房中魏明烬的耳畔。

    魏明烬闻言,掀起眼皮,眸中闪过一抹玩味期待。

    情爱这种东西,他确实从未体验过。

    那他拭目以待,看辛禾如何让他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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