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瑾扯过她木桌略显粗糙的纸巾擦手上的水痕，漫不经心道：“你这一眼看尽的地方，需要找卫生间在哪里吗？”

    苏雪看向加入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后，瞬间狭窄逼仄的空间，感觉他说的挺有道理。

    不再纠结这事，苏雪拿起箱子就开始收拾有用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当初租房时贪便宜买的被子水桶那些她不可能带走，收拾东西也只是收拾一下自己重要的证件，以及过生日时向毅峰送他们送她的礼物。

    向毅峰送她的是一个大的水晶球，里面一个晚礼服的女孩站着拉小提琴，穿西装的男孩坐着弹钢琴，晃动起来星星洒落在他们身上好看极了。

    打开电源开关也有小提琴和钢琴融合的美妙音乐响起。

    苏雪拿着这个水晶球看了好一会儿，恍惚回到那天，那独自一个人过生日时，向毅峰突然携带礼物惊喜出现的那一天。

    齐怀瑾斜靠在床上，墨黑的双眸凝视着地上拿着水晶球出神的她。

    见到她脸上怀念的神色，不想去想她是不是又在想那个熊一样的男人，齐怀瑾干脆地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他就不该让她离开他的身边，让她有机会到这里找其他野男人。

    苏雪不知道他的内心戏，珍惜地把水晶球用防震泡沫缠好放进箱子里。

    收拾好东西后，她走向小小的阳台，向毅峰送的月季早已干枯，像是象征着她和他这段短暂无结果的感情。

    苏雪细白的手指抚摸了下干枯的花枝，随后转身进屋，对闭着眼看似要睡着的男人说道：“我收拾好了。”

    “嗯。”齐怀瑾睁开眼，漆黑如墨的双眸清亮如洗，毫无睡过的样子，“收拾好了就走吧。”

    他往门外走去。

    “我的东西没寄，”苏雪指着自己收拾好的箱子说道，“还有我还没跟房东退房呢。”

    齐怀瑾打开门侧身看她，“接下来会有人处理。”

    苏雪跟着他走出门，然后一个精英模样的男人走上前，跟她笑着打招呼，“苏小姐，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把你东西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苏雪才发现齐怀瑾不知何时叫了人来。

    精英模样的男人和齐怀瑾一样，与这陈旧的楼房格格不入。

    苏雪和他们同样格格不入。

    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麻烦你了。”苏雪说完，先一步下了楼。

    从租房的巷子走出，来到一条街上，两边店铺云集，半上午，街上行走的人并不多。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面一阵嘈杂混着女孩的哭声响起。

    “呜呜，我要妈妈……呜哇……”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坐在街上石阶上，伸出胖乎乎的手抹着眼泪喊。

    女孩穿着厚实的橙色羽绒服，丸子头散乱，脸灰一块黑一块，一双大眼睛不断掉下晶莹的泪珠，大冬天的看着很是可怜。

    七八个大人围着她。

    一个身材圆润脸上和蔼的中年女人温柔地蹲下身，用轻柔的声音说：“别哭了，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女孩抽泣地摇头，目光带着警惕，挪着小屁股默默往后。

    “那姐姐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一个年轻一点的女性上前，弯腰温柔地哄。

    肉乎乎的女孩还是摇头，脆生生地说：“妈妈不让我跟陌生人走，说很多骗人拐卖小孩的坏人。”

    闻言在场的人有些笑了出来，感叹她小小年纪警惕性那么强，同时又哭笑不得。

    苏雪上前见状，也细声地哄女孩，“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她不会愿意的，小女娃警惕心强的很。”旁边一个大爷无奈笑道。

    果然，小女孩看了一眼苏雪，瘪着嘴摇头，突然，她看到苏雪身后的人，含着泪水的眼睛一亮，撑着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冲过去拉着男人的裤腿，仰头看他，可怜兮兮地说：“哥哥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其他人一愣转身看去，见到清俊如玉，气质出众的齐怀瑾，他们晃了下神。

    这小镇什么时候来了个这种人物了？

    大爷蹲下身取笑小女孩，“现在不觉得他是坏人了？”

    小女孩依旧抓住齐怀瑾的裤腿不放，只比他膝盖高一点点身高，小大人般地开口，“哥哥那么好看才不会是坏人。”

    其他人都笑了出来，他们看男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就知道他不会是坏人，但小女娃也太看颜值了。

    苏雪有些担忧地看着齐怀瑾和脏兮兮的手抓住他裤腿的小女孩。

    他不喜欢小孩，会愿意……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单膝蹲下颀长的身体，小女孩欢快地趴了上去。

    苏雪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回过神他们已经往前走了，她赶紧跟上去。

    小女孩的小手灰溜溜的，抱住他修长的脖子，他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对小女孩叽叽喳喳的问话，和时不时地抽泣都耐心地回答和安抚。

    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苏雪目光止不住地往他们身上放。

    既然不讨厌小孩，为什么不要她的……

    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苏雪不由咬住唇。

    “我十几年前有过类似的经历。”背上的女孩累睡了，齐怀瑾低声开口。

    沉浸在混乱思绪中的苏雪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见她不回，齐怀瑾也没了继续诉说的心。

    到了警察局，女孩的家人早已等待在那里，妈妈哭的几乎要昏厥。

    扑过来抱过小女孩，对苏雪他们千恩万谢。

    警察局出来已经中午，到了苏雪约向毅峰的时间点，他们搭上了车前往约定的餐厅。

    到了餐厅门口，苏雪勒令齐怀瑾不准进去。

    齐怀瑾抓住她的手腕，磨着牙说：“我让你行动自由，不代表我能忍受你私会情人。”

    他没有当绿头龟的爱好。

    苏雪挥开他的手，也懒得纠正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冷淡地说道：“我是来和他说清楚的。”

    齐怀瑾还要抓她的手顿在半空中，意识到她话语里的意思，桃花眼瞬间亮起，恰似桃花绽放、繁星闪烁。

    他薄唇不由自主地勾起，本就过人的长相，在这副神情下，魅惑无比。

    苏雪瞥了他一眼，纵使对他的长相免疫，也不如晃了一下眼。

    她越过他走进餐厅。

    他没有跟上，苏雪进去的一刹那就被靠窗角落坐着的男人吸引了心神。

    她眸光颤动，收拾好心情走上去。

    往日意气风发健壮似熊的男人，如今瘦了一圈。

    凌厉不羁的俊脸憔悴了许多，只有那双眼明亮纯粹依旧。

    随着苏雪走近，他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惊喜地起身走过来迎接她。

    “这段时间过的好吗？”他低头看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问。

    苏雪目光发红，她咬住唇没有说话。

    他一点不怪她，反而第一时间关心她，反而让苏雪越愧疚。

    她宁愿他怪她，骂她都能让她好受一些。

    坐下后，苏雪终于开口了，她用有些干涩的嗓音对他说：“过得挺好。”

    向毅峰目光有些贪婪地粘在她脸上。

    一段时间不见，她漂亮依旧，雪白俏丽的小脸在在窗外的阳光映射下仿佛在发着光。

    只是纤细的眉宇间染上了些轻愁，让人想帮她抹掉。

    她脸上的神情让向毅峰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不安地用大掌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绵软的小手，急声开口：“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是吗？”

    “抱歉。”苏雪抓紧了咖啡杯，艰难地说道。

    “为什么？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要成为夫妻了不是吗？”向毅峰向她展示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同时目光扫到她空空的手，忽地抓紧她的手，干哑着嗓音追问，“你的戒指呢？戒指哪里去了？”

    “弄丢了。”苏雪看着这样的他，要压抑不住满腔的愧疚了。

    他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不应该因为她变成这样，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没有乱七八糟家庭、没有乱七八糟过去的女人。

    向毅峰有些颓然坐下，发红的双眼看她，“你依旧放不下他是吗？”

    苏雪没有说话，默认下来。

    她当然不可能放不下齐怀瑾，只是不想再给向毅峰希望，因为她，他遭受的挫折够多了，她不想之后再给他带去麻烦，她也没脸再和他在一起。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向毅峰嘴角挂着深深的苦笑。

    前段时间店铺接连关门给他的打击都没有现在大。

    他抬眼仔细地描摹着她的脸。

    对于苏雪，向毅峰是真的想好好呵护，让她再也不露出孤单的让人心疼不已的神情来。

    想爱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

    “你以后会过得幸福的是不是。”过了许久，向毅峰终于出声，声音干哑的仿佛几天未说话。

    男人眉宇间的颓废和痛苦清晰可见，可他依旧在关心着苏雪。

    苏雪终于忍不住，捂脸泣不成声，温热的泪水成串地从指缝流出，“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就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孤单而草率地答应他的告白。

    他很好，真的很好，但苏雪没爱上，也就没奋不顾身、抵抗万难，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浓郁深沉的愧意要把苏雪淹没。

    但再多的愧意都弥补不了眼前这个从始至终对她献出一颗真心的人。

    向毅峰站起身走过去用力把她抱入怀里，沉声说：“不用说对不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至于其他事，不关你的事。”

    抱着女孩的手臂像是被利刃划过，向毅峰猛地抬头，和窗外齐怀瑾税利的双眸对上了视线。

    有些人真的一个眼神就会让你顶着千斤压力般喘不过气。

    向毅峰额头冒汗，却强撑着没有放开怀里的苏雪。

    他心里在苦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差过，但和这个男人比，却什么都不是。

    向毅峰第一次痛恨自己能力不够，不然就可以把心爱的女人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