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我不知道卓易的这个朋友和他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但是,我面试过程绝对不轻松,完全不像朋友介绍的关系户,倒更像是我自己捧着简历毛遂自荐的一样。

    英语口试、笔试,各种场合模拟,而且居然还考了我计算机操作。好在我在PMD受过正规训练,没砸了PMD的金字招牌,最终也算是顺利通过了。

    得知我真的要进时尚圈了,齐洛真是兴奋不已,更加变本加厉地拉着我去逛街,发誓要在我进入新公司前给我改头换面,让我焕然一新。倒霉我的钱包,还没被填满,就先被掏空了。

    她说时尚圈里帅哥多,这样我就可以快速的转移注意力,尽早忘了苏承泽那家伙。可是我左想右想总觉得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比较渺茫,苏承泽那张精雕细刻的脸,让他即被打上了三十几岁中年男人的标签,站在二十几岁的高富帅圈子里仍然有着不可小觑的竞争力。

    更何况,距离产生美,他对我的误会一天没有解除,我就一天没法释怀。我会一直记着他,念着他。我认为,这种单相思的效果一定强于建立在天天见面基础上的日久生情。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可以预见到我未来的生活将是怎样的悲戚了。

    “你不能这么悲观呀。”齐洛努力地开导我。

    “我觉得我不应该对未来抱有什么希望,这样我就不会失望。”

    “希望是火,失望是烟,生活就是一边点火,一边冒烟的。”齐洛竟然都学会用比喻句来阐述她的人生哲理了。

    “要是我不点火,就不会冒烟了。”

    “你还真是没救了。”

    “我也觉得我真的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了。”

    “那就随你去吧。”

    “哼,真是没良心。”

    除了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不用非在身边找”之外,齐洛同时也表示,既然要进时尚圈,就要有足够时尚的品味与独到的时尚嗅觉。恰逢意大利佛罗伦萨文艺复兴艺术品展要在国家博物馆举行,齐洛无比热情地邀我过几天去参观,说是感受意大利元素,体验意大利风情。虽然我不知道这和我的时尚嗅觉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欣欣然接受了。

    用齐洛的话说,去参观这么西方情调的展览的人一定都有一颗国际化且小资的心,就算我用不着,她也可以拉回去组建后宫,以备不时之需。

    “俗,真俗!”我极其鄙夷地斜睨着她。

    “你高雅。”齐洛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不止高雅,简直是伟大,你是若为爱情故,事业都可抛。”

    “嘁。”这么多年的友情经验温馨提示,在我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不宜和齐洛斗嘴。

    第一天上班,朝阳路堵得要死要活,我穿得跟粽子一样挤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里,温暖得简直让我欲哭无泪了。好在我预见到了会有这样的交通状况,提前两个小时就冲出家门了。只是当我风风火火地站在办公室门前,大家的目光里几乎都写满了“这是哪来的外星人?”一类的疑问。不过,好在没有给人家留下个“first day就迟到”的印象。

    进了新公司后,我又非常八卦地调查了一下我所在职位的背景情况。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我终于知晓,之前的公关主管因为被时尚圈的男友无情抛弃而伤心欲绝,决定纵情山水,于是毅然离职去环游世界了。

    我在得知了这件事后就飞快地告诉了齐洛,用以驳斥她时尚圈容易找到高富帅的论调:“这就是铁一样的证据,这件事更加坚定了我不在时尚圈找男友的决心。”我信誓旦旦地说。

    “哇,失恋就去环游世界,我好羡慕她。”可齐洛的重点完全不在我说的问题上。

    “喂,重点是她失恋了。”

    “管他呢,我也好想失恋。”

    “失恋个屁,你先找到男朋友再说吧,老姑婆。”

    齐洛一听登时伤了心,无限幽怨地呻吟:“哎,广告女和IT女都一样,都是大龄剩女的预备军。”

    “别这么快就灰心,我一定会帮你在时尚圈好好物色的。”我语重心长地开导她,“争取让你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失恋,这样你就可以周周环游世界了。”

    “失了恋的女人果然都是蛇蝎心肠。”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正好触动我那根最敏感的神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我又陷入了沉默。

    失恋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没恋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前者最多叫“情伤”,而后者,是不折不扣的“情殇”。中国的文字就是博大精深,一字之差意境就完全不同了,“殇”这个字要比普普通通的“伤”悲情凄楚得多,那种蛮横地把你所有的情感在最美好的青春时代硬生生连根拔起的感觉不亚于所谓的“缘悭一面”。

    通俗一点说就是在暗恋阶段就夭折了。

    齐洛见我许久也不说话,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口无遮拦了,随机迅速转换了话题:“这周末去国家博物馆吧,我帮你订票。”

    “好啊。”我只是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三月的帝都气温刚刚好,碎金的阳光透过大气层铺洒在身上,一片毛茸茸的暖意。我们在票务中心取了票,就随着人流往馆内走。

    一路上,齐洛好像一直处于戒备状态,手里端着她那架大单反,目光不时地在四周扫射。

    “不用这么紧张吧,只要不开闪光灯,这里可以随便照相的。”我进馆前特意查了须知。

    “谁说我要照展品了。”

    “那你照什么?”

    “姐姐要用这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捕捉几只小帅哥的惊艳瞬间,回去寂寞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我真是越来越崇拜她了,简直五体投地:“你要不要这么饥渴啊?”

    齐洛一脸淡定地看着我:“别喊,别喊,等我回去洗出来分你几张。”

    “算了吧,我家床头现在还放着你的大头贴呢。”

    “哇,你这么爱我!”齐洛闻言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我一巴掌推开她那张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的脸,极其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觉得你的照片有辟邪的功能。”

    “你说什么!”她的双眼登时瞪了老大,“哼,你等着,回家我就把你的照片贴到楼顶上去,避雷!”

    不愧是做广告的,齐洛的鬼点子真是层出不穷,避雷这种想法都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迅速成形,果然是具备创新精神的,我拍了拍她的肩,毫不吝啬言辞地对她大加赞美一番:“果然思维敏捷,有广告大师之风范。”

    “那是了!”齐洛也好不谦虚地接受了我的赞美,得意洋洋地一甩头,继续她“发现美”的旅程去了。

    我们的遇见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巧合,如果我多走一米,如果你晚来一刻……可所有非现实的设定通通抵不过这现实中的巧合。你不想见到我,我害怕见到你,可偏偏还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地走到了一起。

    那么大的北京,偏偏我们会同时选择在嘉里中心喝咖啡;那么多的日子,偏偏我们会一同出现在国家博物馆;那么大的博物馆,偏偏我们走到一起;那么多的展厅,偏偏我们同处一室……

    我看见你们并肩站在一起,那样完美的背影,那么完美的组合,完美到在我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之前就已经落荒而逃。

    我曾看过这样一段话,“我宁愿接受自己的孤独,如果我现在逃避了孤独,那么将来我再也不可能遇上相依相守的人,但如果我不同它作战而是接受了它,那么也许反而会有转机。我发现当我们越与孤独针锋相对之时,孤独的感觉就会越发强烈,但是当我们忽视它的时候,它便虚弱得可忽略不计。”

    这东西其实和“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是一个道理,只可惜我可以在老师的谆谆教导下接受这个经常出现在物理考卷上变为受力分析题的短语,却怎么也没办法不让自己和孤独针锋相对。这个与寂寞和失落为伍的情感,总是能以横扫千军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向我呼啸而来,末了还喜欢炫耀下自己俯瞰苍生的伟岸姿态,一次次勾引得被我强行压在心底的庞大落寞卷土重来。

    一次次让我精疲力竭。

    我总要找到一个出口来宣泄内心那份横冲直撞的情感。而后,我甚至没有用够21天就养成了用酒精麻痹人生的习惯。

    “楚昕,你竟然这么不思进取,自甘堕落!”在我加班后捧着酒瓶坐在街边自斟自饮时,我又一次遇见了他。

    不算巧合,商务区就那么大,我又鬼使神差地跑到了PMD的楼下。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在他面前不敢喝酒。因为你知道,面对他,你会醉。一旦醉了,那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记忆就会冲开伤痕累累的尘封,再一次鲜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击溃你所有的矜持,卸下你所有的尊严。

    我猛然意识到,矜持这种东西就他妈的是个屁。而下一秒,我终于失控地扯住他的衣领,怒目相视:“我不思进取?我自甘堕落?苏承泽,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不明白吗?你真的以为我找卓易就是为了把唐沁扳倒?如果我真的那样不择手段我就根本不会在成功后依然离开PMD,如果我真的那么处心积虑,现在的营销总监也不会是你!”

    我牙咬切齿,酒精的作用冲得我此刻头昏脑胀,却依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仿佛我目光一抖,他就会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一般。

    而他,眸中那一瞬的黯然被我尽数看在眼里,心跳突然紊乱起来。

    指甲在他的衣料间戳得生疼,我终于还是无力地放开手,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苏总。

    “楚昕。”极低的分贝竞争不过身后行人匆匆的脚步声,我努力张大双眼才依稀变得他的口型。

    他是在叫我。

    “听说唐沁申请了国外的MBA……”我无意识地转移了话题。

    “……”

    “见不到她了?”我挑着眉对着他咧嘴笑,那笑意连我自己都分不出究竟带着怎样的情绪,“呵呵,你也会不好受……”

    苏承泽眉头拧得更紧了,眼中的某些情感一瞬间汹涌起来,待我再次抬头去审视他的面容时,整个人已经被他钳住了手腕,不由分说地被他拖向身后的PMD大楼。

    他的步子很急,门禁被刷开的那一刻,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扔了进去,合起的挡板啪地拍在我的小腿上,让我歪身一个趔趄撞上身侧的金属栏,顿时疼得我眼前金星乱冒。

    而后又在下一秒,胳膊又一次被人捞起,双腿歪歪扭扭地随着那道力量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待一切动作静止,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终于聚合而起,我无比清晰地认清了我此时的境遇。

    我又一次站在了PMD大楼千篇一律的男厕所里。

    我刚要发出嘲弄的笑声,一捧冰凉的冷水猛地拍上面颊。

    “苏承泽,你干什么!”我本能地大吼一声,伸手去擦脸上滴滴答答不断坠下的水滴。

    然而,双手还没停止动作,又一捧冷水兜头浇下,随之而来的是他恼怒的音色:“醒了吗?”

    醒了,这次真的是彻底醒了,我甚至听得清耳边嗡嗡作响的电流声。只是,在清醒的那一瞬,我所有的伪装都被这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我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PMD大楼里,所有楼层的男厕所都是一样的,布置、摆设,连灯泡的瓦数都没有任何差别。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现在,我们又在同样的环境下面面相觑,当真有一种“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的感觉。

    我想,我应该say goodbye了。

    我把湿漉漉的右手在身上狠命地蹭了蹭,又牵强地勾起嘴角:“你不用觉得愧对于我,或许,你从来也没这么觉得过,不过,无所谓了,我不会再让你看见我,你烦,我也不好过。”我抬起那只已经在衣服上蹭地发热了的手,胡乱地挥了挥,“再见吧。”

    他看着我,脸上漠然没有一丝表情。

    我委屈地紧抿双唇,努力张着被水雾模糊了的双眼,用尽了全身力气维持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最后一次三百六十度环视周遭的一切。

    我爱你,与你无关。

    我爱你,但我也爱自己的尊严。

    我仿佛可以看见自己的动作就像呈现在电影的慢镜头里一般,前面的路被广角镜无限拉长,一帧帧,满是狼狈的自己。

    而徘徊在那里的我,居然还在期待,期待他再一次拉住我;期待他亲口告诉我,是他误会了我;期待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随时回来PMD。

    我甚至还不要脸地期待,他也同样会爱我。

    但当我跨出了那道低低的门槛,身后却依然静默时,所有的幻影一瞬间成为被戳破的泡沫,在耳畔此起彼伏地裂开,噼噼啪啪的声音将我所有的神经震得尽数崩溃。

    我转身靠在墙壁上,哽咽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四周一片黑暗,隔着一道冰冷的墙,我们从此跨入两个不同的世界。

    所有的想象都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打断,慢镜头般缓缓播放的情节顷刻间变得凌乱不堪,随即空白一片。那突然闯入生命的光芒亮得刺眼,四周升起的暖流挑染得黑白的人生转眼间流光溢彩。脑内小剧场霎时被满满覆盖。

    就像多年前的韩剧一般,苏承泽竟然在男厕所里吻了我!

    那种不可思议在脑海中往复旋转,无限放大,骇得我的双眼本能地圆睁,想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想将此刻所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印刻在脑海里,哪怕转身所有的事都会幻灭,我心里至少留有这一刻留作慰藉。

    他的睫毛擦上我的脸颊,有种痒痒的真实,白炽灯一圈圈晕开的光晃得我张大的双眼一阵阵酸楚,下一秒,连我都说不出是怎样的理由让我刹那间,泪流满面。

    我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被隐没了,唯一能够证明我还继续存活的佐证就是眼里不断溢出的泪水。

    仿佛要将此后一生的委屈流干一般。

    许久,我动了动麻木的双唇,那股自眼角滑落的液体沿嘴角缓缓流入口腔,带着咸咸的温暖。

    我试图去拥抱眼前的这个人,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苏承泽把我放开后,我开始虚脱般沿着墙壁往下滑,而后又沿着他伸向我的手臂滑到他身前。

    抽噎声把我的话语打得断断续续:“你,什么,意思……”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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