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系统管理局有任务，需要撰写人类特殊行为观察报告。”谢知之面不改色地糊弄他，“我这算是在收集相关素材。”

    其实是她私心想为以后写颜霸万人迷修罗场文，做点前期准备。

    裴率去电玩城被要联系方式那次……对方有点更看重他的舞蹈，想找跳舞机搭子的感觉。

    这一趟去一班站桩表演都能获得小纸条的经历，算是难得确证了一次：裴孔雀，不愧是在位面管理局系统面板里颜值评分“98”的少男。

    虽然小时候他就很好看，但那个时候大家只是有审美，并不怎么在其他感情方面开窍。初中不同校，他也没怎么提过这方面的受欢迎程度。以至于高中听说相关传闻和看到留言时，谢知之都不太能想象那该是怎样的盛况。

    而她穿来和裴率灵魂共存的前些天里，也一点相关迹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当初讲述传闻的是晏宴，谢知之都快怀疑那纯是以讹传讹的夸张。

    “……这样说起来，我还该感谢白树的。”裴率道，“高一开学过后，半期之前，可能还有点这方面的困扰。”

    半期作弊疑云一出来，再被白树背刺般到处宣传一番……裴率后来的校园生活是真的彻底清净了。

    学生时代的大家还是很纯真的：学习成绩可以不好，但考试作弊，不诚实是很严重的人品问题。侵害的也是大家所有人的利益。就算体面地不当面议论，也会背后指指点点、蛐蛐。

    这种情况下，稍微正派一点的学生里，自然不会有人还想往裴率面前凑，更别提牵涉上什么情感关系。

    而这种近乎孤立的社交状态下，再好看的人，也很难维持和过往一样时刻饱满的精神状态闪闪发光。

    精神和气场一旦垮了，美貌也是会大打折扣的。

    “不过，即使混到那个地步，也有遇到烂一点社会一点的人示好。”裴率想起过往不愉快的经历，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脚踝，“问我要成功作弊的技巧分享……也有愿意带我混社会的，无语。”

    他自认也还没到这种程度吧。

    “那你的脚踝伤……”谢知之顿时脑洞大开，“不会是被校霸邀请入伙没答应，对方给的教训吧？”

    “怎么可能？！就算真动手……我看起来打架很菜吗？”裴率不能接受这双眼里露出的怜悯之意，“这个明明是……不说了。系统你问的太多了。”他说到一半又决定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你那位朋友的朋友，最后在台下也一直盯着我。”

    谢知之撑起头来：“我也看到了，可能上周五篮球场上的事……她对宿主还有点印象？”

    点到为止。既然系统觉得没问题，裴率也不想主动给自己找问题。

    他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挂钟，还有五分钟班会课结束。

    正好可以把这天英语单词抄写作业里的最后三个写完。

    他们几个参与表演的同学，在教室等到了其他人几乎都离开，梅戈才出现。

    谢知之原以为梅戈可能会请学生们去吃食堂，没想到还真的带他们去校外小吃街的中餐馆点了一桌。

    几个人将圆桌围得满满当当，凌霜和何光尘承包了老师左右的座位。何光尘落座时拉了裴率一把，他也就顺势坐下。

    好在位置确实离白树挺远。

    和老师同桌吃饭，是一件很考验学生心理素质和社交能力的事情。有的人游刃有余，比如凌霜和何光尘，有的人不得要领，但当作笑料确实活跃餐桌氛围，比如白树。

    还有的人难得保持沉默，心里真就只剩干饭，比如此时的裴率——可老师偏偏没准备放过他。

    谢知之记得游棠之过往的信件中，曾经盛赞这位语文老师：为人幽默随和，很尊重学生，在师生关系之外，也愿意和大家当知心朋友，倾听烦恼，是那种别人家的好老师。

    说起来，游棠之似乎和梅戈关系很不错，她应该还是一班的语文课代表。

    这次请客晚饭，席间梅戈开启话题也是从课文《孔雀东南飞》聊起，很快就发展成从凌霜起，大家按顺时针顺序每人聊几句关于刘焦二人爱情的看法。

    “如果是个腹黑的老师，”谢知之对0807号道，“我会怀疑她在趁机钓鱼，试探有没有早恋的。”

    高一，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少年人看过小说、影视剧，自认为对爱情和现实很有想法，但在年长者听起来理想的傻气一览无余的时候。

    在座同学的反响很积极，畅所欲言，比课堂上要显得真诚很多。

    凌霜直接吐槽道：“我演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有点割裂，感觉刘兰芝本身是个很有傲骨和心气的女性。可惜虽不满婆婆的封建，但也反抗不彻底，最终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可怕的是，仔细想想，好像我某些成婚了的姐姐，现实里在婆家也确实是类似处境。也许这就是《孔雀东南飞》仍能流传至今、警醒世人的原因。”

    梅戈笑着看她：“记住今天的感受，保持住这份心气，以后你的人生就不会太差。”

    ……

    白树道：“感觉焦仲卿好像也没有多爱刘兰芝。如果他最后没有讽刺，也许刘兰芝不会那么决绝地跳水自杀……而且，虽然他一直口口声声说没了刘兰芝自己活不下去，最后还是听闻她去了，才跟着去的。如果刘兰芝没有自尽，他们会不会都继续活着？”

    这话倒是有点让大家对白树改观，连裴率都向他觑了一眼。

    裴率原本不想参加这个讨论。几次排练、两次上台表演，《孔雀东南飞》给他最大的感悟……某种程度上，触到了他以前不怎么爱提的失误。

    过往老师应该也都很习惯裴率不参与班级活动，他一副默认自己可以被略过的做派，还在夹菜。

    何光尘甚至都已经张口准备解围了，梅戈却直接点到了他：

    “裴率，你怎么看？”

    被点到的裴率愣了愣，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下道：“我怀疑，焦仲卿并不是真的想要刘兰芝去死，但他也无法接受两人要继续存活于世，却再无关联。他说话偏激造成了刘兰芝无可挽回的自尽悲剧。自挂东南枝虽然愚蠢，但确实比很多只会口头表达的好些。”

    “但这俩居然都把对方的气话彻底听进去且践行……也是很相配的一对傻瓜了。”

    何光尘接过他的话头：“爱情不就是两个人要傻到一处去吗？”

    他后面再发表自己的观点时，谢知之就没听进去了。

    她看着裴率有些出神。而裴率的表情，显然也是发言完，却还沉浸在自己被由此开启的思绪里。

    0807号问谢知之：“你有没有觉得用户在意有所指？”

    谢知之道：“我想到了一个之前差点忽略的问题。”

    “裴率和他家里的关系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这顿饭大多数人都吃得很开心，然而退出包间的时候，一群人挤挤嚷嚷，竟让裴率和白树落在了最后。

    两个人不可能一同穿过门框，裴率索性往旁站远了点，就让白树先出门吧。

    没想到白树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用鼻孔看着路出门了。

    出门的同时，右手一甩，还将一个纸团扔到了裴率身上。

    眼见裴孔雀面色不善地蹲下捡起纸团，谢知之有点担忧他一时上头真冲上前去揍人。

    裴孔雀也不是没有相关前科。

    之前劝他参加《孔雀东南飞》表演时，她就有用五年级时，他非要作为指导参加女生们舞蹈排练的事情举例。

    但当初排练时，曾经差点发生事故。他们原本借到了学校综合楼的舞蹈室练习。同一层楼，除了舞蹈教室，还有电脑机房。

    某天下午放学后，他们去舞蹈室练习，刚好遇到低年级计算机课下课。走廊上吵吵嚷嚷，大多数人见有人在使用舞蹈室时，会好奇地看个两三眼就离开。

    不过也总有例外。两三个七八岁，狗都嫌的男生看了一会儿，倒隔着窗户点评起来：

    “这个女生跳得僵硬。”

    “那个女生跟都没跟上。”

    “哇……还有一个……这身材也跳舞？”

    她们在跳舞时，裴率通常都在一旁双手抱臂地观察，等一首歌跳完再来复盘。

    那几个男生故意说得声音极大，不知道是缺心眼想引起众人注意，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认为高年级学生不会和他们计较——

    裴率发狠一把拉开舞蹈室的玻璃门，冲出去将其中发言最难听的男生拽进来时，室内室外的人都懵了一秒。

    走廊上，其余嘴贱小男生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接吓得哇哇大叫着跑远了。

    一同练舞的另一个女生几步并作一步赶到门口，关紧了裴率拖人进来却没关好的门。

    晏宴连忙冲上去试图拉人劝说的同时，谢知之将月宝往身后一拉，想的却是：

    等这件事闹到他们班主任面前的时候，要怎么替裴孔雀说好话脱罪啊？

    “白树同学好没有公德心。宿主把垃圾捡起来扔掉，今天的功德又可以加一啦。”

    谢知之嘴上胡乱夸着，这次下意识地飘到了门前试图阻拦一下。

    裴率缓缓站起身，却并没有要追出去的意思：“纸团里有字。”

    白树约他今晚第二节晚自习课后，小树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