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魏冬垣开车将宋青伞送回小区,然后回楼下等她。
宋青伞用钥匙打开房门,正打算蹑手蹑脚地进去,就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沙发上坐着个清瘦的人影,正是江夕。
似乎听到她的动静,江夕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微冷。
江夕:“大半夜的,你到底去哪儿了?我看到你从魏冬垣的车上下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想来耐心已经达到了极点。
宋青伞只得打开客厅的灯,走到江夕身边,把自己身上还有脚上的伤口展示给他看。
“绍成煜要杀我,是魏冬垣救了我。你信吗?”
宋青伞说罢,平静地看着江夕。江夕并不信,不由面色难看嗤笑一声,但见宋青伞神色认真,身上各处确实带着伤,渐渐的脸色就变了。
江夕坐在沙发上,两指并拢揉着眉心,最终问出了那句话。
江夕:“他为什么要杀你?”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你是我妹妹,你说我就信你。”
宋青伞不由笑了,眉眼淡淡,似乎并不意外。
“不为什么,他只是听命于背后的人。那个人,才是我一直以来噩梦的源头。”
江夕怔住,神色变得格外愤怒,随即蹭的一声站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出去。
“我这就去找他弄清楚!”
宋青伞开口叫住他:“江夕,你最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江夕回头,皱眉看着她。
“难道我就要放任绍成煜这样欺负你想杀你?”
宋青伞叹了口气:“他明目张胆地来杀我,难道就没想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吗?很显然他不怕被你知道,他受命于人,一次杀不死我,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死。你就算去问也不会得到答案。而且现在是法律社会,你也不大可能无缘无故打杀了他,不如就装作不知道,如往常对待他一样,还可以借机帮我打探一下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宋青伞选择告诉江夕有自己的考虑,绍成煜对她来说是敌非友,但于江夕并不是,甚至大部分时候他都护着江夕,有江夕跟在他身边搅浑水,多少能让绍成煜暂时分散注意力。
江夕点头答应了她,但还是忍不住道。
“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要不我雇点保镖……”
宋青伞出言打断他。
“不了,我要离开这里。”
江夕闻言顿时急了,刚要反驳,宋青伞便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目前只有我搬到一个你和他都不知道的地方才最安全。因为绍成煜接近你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盯住我。”
江夕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宋青伞眼底的青黑,身上的淤青,最终只得咽了回去,只问了宋青伞一句话。
江夕抿唇:“他到底是人是鬼?”
宋青伞失笑,面容沉静地看着他。
“你说呢?”
“那,那个魏冬垣……”
“他没有恶意,暂且,看起来是个好人。”
江夕沉默,随后提醒她。
“别告诉爷爷,他会担心你的。”
“嗯。”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魏冬垣扶着方向盘,眼神却时不时在宋青伞身上,而宋青伞并未察觉,只是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家,心里一瞬间有些茫然。
魏冬垣问她:“在想什么?”
宋青伞转头看着他。
“在想家。”
魏冬垣失笑,宋青伞又问他。
“你要带我去哪儿?”
车子的方向并不是要回魏家的方向。
魏冬垣言简意赅:“去找大师。上次找他画符的时候他说过,如果符咒失效,最好是带你一起过去。”
宋青伞闻言微微皱眉,但知道魏冬垣是一片好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
“虽然结果可能会失望,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魏冬垣。”
魏冬垣神情不置可否,打开音乐,将副驾驶位往后放,随即道。
魏冬垣:“你好好休息,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坐落在山窝子里半山合抱的私人别墅前停了辆低调的保时捷,魏冬垣和宋青伞刚到门口,老保姆便开了门,老保姆身材佝偻,满脸皱纹,但在看到宋青伞的那一眼,眼睛忽然圆睁,随即赶紧低头,将她和魏冬垣请了进去。
“大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两位了,快请进。”
宋青伞进了别墅,看着干净整洁的西洋别墅和院前大片的花花草草,感觉身子并未有什么不适,这才缓缓跟上魏冬垣,她侧目看了一眼老保姆,不明白她看她那一眼,眼里的惊恐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人进了客厅,年轻的大师穿着中式长衫,正踩着跳舞毯面对着电视舞动旋律,额头上全是汗,似乎察觉有人进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冲魏冬垣笑着打了声招呼:“嗨!”
但在看到紧跟着魏冬垣进来的宋青伞时,神色却是一变,随即赶紧关掉电视,直冲冲就朝宋青伞走了过来。
魏冬垣皱眉,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宋青伞身前,宋青伞没有拒绝,只是稍稍偏头,看着眼前面孔年轻的大师,心底产生了怀疑。
大师见魏冬垣跟堵墙似的挡在宋青伞身前,十分不悦,开口便道。
“她是已死未死之像,你挡在这里也没用。还有,这里只有我能救她。”
大师定定地看着宋青伞,神情志在必得。
魏冬垣和宋青伞对视一眼,宋青伞这才走上前凝眸看着大师。
“你真能救我吗?”
大师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语调顿时高了两分,语气也有些阴阳。
“怎么着,上次那张符没帮你挡劫吗?”
宋青伞笑了:“可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大师被宋青伞踩了痛脚,气焰稍稍降了一点,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你男人要是跟我实话实说,说不定结果会好点呢!”
魏冬垣神色淡定:“我说的都是实话,况且,我就是个普通人,不像大师有一双惠眼,什么都看得穿。”
大师虽然觉得魏冬垣在阴阳自己,但又具体挑不出话里有什么毛病,想瞪着眼睛让老保姆把人赶出去,但看着眼前鲜艳诱人的异类宋青伞又实在舍不得,只能没好脸色地对他们道。
“你们赶紧说完赶紧走,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没功夫扯闲篇儿。”
大师说着,抬头示意老保姆退下,老保姆弱弱地看了宋青伞一眼,随后退了下去。
大师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问过宋青伞的八字,然后第一次掐着指尖认真起卦,眉头却越皱越深,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
宋青伞在他微弱的音调里听到了循环,宝物,生死之类的字,不由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正此时,大师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二人。
“你们两个……”大师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魏冬垣见状,率先开口发问。
“有什么问题吗?”
大师眉头拧成了川字,没有回答,反倒问起魏冬垣。
“你的生辰八字说给我。”
魏冬垣将自己的生日告诉大师,大师再次排盘起卦,半晌后,重重一叹。
“卦象显示,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与你有关。”
“什么?”
大师对于这样的异事感兴,自然也就有了耐心,看着眼前神色都有些讶然的两人,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也就是说,你们前世有缘,她因你而死,也因你而活。”
魏冬垣震惊,神色变得有些难看,宋青伞就在他身侧,他能感受到她一瞬间情绪的变化,但他此刻不知为何,没敢回头去看她的神色,只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所以,前世要杀她的人,是我吗?”
宋青伞闻言,顿时看向他,在大师开口之前,率先开口反驳。
宋青伞:“我可以确定,不是你。”
魏冬垣怔住,大师随即解释道。
“卦象显示,她只是因你而死,但这个因只是其中一个,一个人的死亡不可能只归于一个因,我只能说主因并不在你。而她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你,你们之间有一种神奇的宿命缘结,这种缘结来自一种宝物,我看不透,但你们两个身边应该出现过这个宝物才对……”
大师话音刚落,两个人似乎都想起什么,顿时异口同声道。
“是东陵玉骨伞!”
“是东陵玉骨伞!”
大师听到两个默契地提到东陵玉骨伞这个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随即问出一个问题。
“你们可知道,东陵玉骨伞一伞双生,世上还有另一把,名唤阴阳介生伞?”
宋青伞神色变得凝重,她转头看着魏冬垣,试图认清他的面容,但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
宋青伞沉默许久,才告诉大师和魏冬垣。
“不瞒你们,当初予我这把伞避雨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也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他实在普通,普通到我一直以来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把并不普通的伞,是萍水相逢的人赠予我的……”
宋青伞陷入了回忆,她一遍遍地去回想她教过的学生,施予过帮助的人,虽然许多时候面容已经恍惚,但总能记得某一种特质,或是声音,或是面容,或是体态,或是语气,唯有那把伞的主人,从未出现过,似乎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不曾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丝涟漪。
宋青伞看向魏冬垣,心里不由在想,那个人,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