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过鲜血的世界种子早就失去了活性,它死了。
没错,榆景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但她从来不承认,它死了。
所有说过它死了人,最后都成了种子的养料。
明明在最初降临的时候,他曾给她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明明他说过,等他再次归来时,世界会变得充满希望。
土壤不会在流失,水资源也不再稀缺,人们不用再为变异的虫子担惊受怕,生活会欣欣向荣起来。
领地更不用因为那些强大的动物,一退再退。
他说她总会看到那一天的。
可,现在呢!
自他消失后,榆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也无法阻止他消亡的速度。
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一个人枯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枚逐渐枯萎的种子,等待着。
静静等待着,那名神赐者的降临。
等待着,神赐者将他复活。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模糊了榆景的记忆。
也叫她渐渐忘记了那张,曾叫她刻苦铭心的爱人的脸。
复兴人类,为大家带来希望,从来都不是榆景的理想。
她不在乎人类的发展,兴衰。
榆景从始至终只想复活爱人,再见他一面。
仅此而已。
拥有伟大理想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是世界种子,是他。
所以在桑娩戳破她那岌岌可危的,名为谎言的泡沫时,她才会如此愤怒。
榆景向桑娩挥出扇子,金黄色的光芒,如闪电般向桑娩心口袭去。
桑娩见状,立即操控着水仙刺竖起尖刺,在身前筑起尖刺墙。
榆景轻蔑地低头看向桑娩,冷声宣判着她的行为“自不量力。”
话音刚一落下,她便又向着桑娩挥了一扇。
桑娩将体内的异能不断输进水仙刺中,吃力地抵御着榆景的随手一击。
但,当榆景又一次将异能挥向她时。
桑娩面前密不可分的尖刺,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咔咔咔。”
那是水仙刺,承受不住重击碎裂的声音。
她反手召唤出蓝枫花,层层叠叠堆积的花瓣立即将碎裂的水仙刺遮挡住。
接着她挥出火线树的枝干向高台上冲去。
榆景目光落在那如云端堆积而成的花瓣上,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哦?倒是有点意思。”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圆扇,坐直身子。
指尖掐诀,向桑娩攻去。
一道刺目的光柱骤然迸发,比先前用圆扇挥出数十倍的异能飞涌而出,直逼那看似柔弱的繁花屏障。
轰——
漫天白瓣在异能的冲击下四散纷飞,像是被狂风撕碎的云絮。
那些原本莹润如玉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生机,边缘卷曲发黄,最终枯萎蜷缩,簌簌坠落。
被屏障挡去大半的异能,向桑娩的心口袭去。
桑娩迎上榆景的重击,操控着火线树的枝干向她冲去。
巨大的树干,带着莹莹绿光,抽向榆景。
榆景抬眼,随意瞥向向她飞速袭来的树干。
在树干即将触碰到榆景的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桑娩被榆景的异能击飞,匍匐在地。
噗──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抬眼看向榆景。
只见她挥出的火线树干,停顿静止在榆景的面前。
接着,火线树的树干在榆景周身不断溢出的金光下,开始微微颤动。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起。
火线树粗壮的树干突然开始痉挛般翻转,树皮表面鼓起无数蠕动的肉瘤。
那些凸起物不断膨胀、扭曲,最终‘啵’地爆开,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每张脸都像融化的蜡像般畸形,眼睛是溃烂的孔洞,嘴巴却大张着发出非人的尖啸。
它们如同寄生在树干上的恶灵,嘶嚎声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浪,震得火线树周身的绿芒都开始黯淡。
桑娩眼睁睁看着自己召唤的蓝枫花血量急速下滑,那些哀嚎的人脸竟在啃食树干的能量。
她当机立断,不顾自身的反侵,立即召唤出流云剑,将那截被榆景污染的树干砍断。
并立即将剩余没有被污染到的火线树收回储物格内。
桑娩咬牙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她单手撑地起身。
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的极长,带着孤绝。
桑娩抬起手,将还在空中漂浮的流云剑召回到自己的手上。
“桑娩,你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榆景翘起腿,单手撑着下巴,悠哉悠哉地看着下方不断挣扎的桑娩,金色的双目中带着不解。
“那你呢。”桑娩抬起剑,指向高台上的榆景“你试图将世界种子复活,难道不是无谓的挣扎?”
“榆景,我们半斤八两。”她盯着猛地变脸的榆景,忽地笑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榆景语气阴森,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中。
她盯着下方挺着脊背的桑娩,将手指缓缓搭在猩红的唇上“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分解,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世界种子的肉糜。”
榆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五官缓缓舒展开,带着恶意“干脆,把你的脸和意识都放在虫子身上。”
“叫赵耀把你牵走,就是不知道,他面对成为虫子的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对你充满爱意吗?”
说着,她兴奋地拍了拍手“真是期待啊,你们两个的结局,究竟是你抛弃人性理智吃了他,还是他的爱转化为恨,把你终身囚禁起来。”
桑娩的细眉随着榆景的话,越拧越紧。
她快速扫视了一眼储物格内的物品,随即扬起剑,挥动剑身。
桑娩的身子后仰,将核心绷紧到极致,流云剑在她的手中划出一道完美的银弧。
榆景抬起鲜红的指尖,五指对准仍在挥剑的桑娩,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永别了,我心爱的侄女。”
说完,她猛地攥拳,榆景面上带着戏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为桑娩谱写的结局。
她的五指在桑娩的注视下,缓缓张开。
与之一起的还有从她掌心迸发的金色光束。
比先前更为刺目的金光骤然爆发,却不再是笔直的光柱。
这次的光束呈曲折状,光束的表面布满了细小的黄色颗粒。
光是叫人看一眼就眼晕。
桑娩面色沉重,她将流云剑横在自己的身前,将问心剑诀运转到极致。
她紧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光束,黑色的双目中带着决绝。
耳边却忽地响起,裁判的哨声。
伴随着光束的逼近,它快速掠过身下的地毯。
阴影覆盖在地毯上,形成了剑道。
桑娩前屈腿,压低身子,目光紧锁着光束。
在它靠近的瞬间,桑娩抬起手腕刺向光束的尖端。
得分!
剑气伴随着桑娩抬剑前刺的动作,旋转着气流向光束驶去。
在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大半金色光流被狂暴的剑风硬生生偏转方向,狠狠撞向旁边堆积的尸体。
光束接触尸体的瞬间,那些蠕动的黄色颗粒竟如活物般疯狂钻入腐烂的皮肉。
桑娩眼角余光瞥见那具尸体像充气的皮囊般急速膨胀,苍白的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皮下浮现出无数颗粒蠕动的轮廓。
大半的光束被剑气解决后,桑娩的压力骤减,她上挑起仅剩的那截光束,随即扬起手,将它斩断。
桑娩紧握着手中不断嗡鸣的流云剑,扬头看向榆景。
“怎么办,你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姑姑。”
她挑眉,看向高台上紧绷着脸的榆景。
榆景不怒反笑,她双手合十。
“啪啪啪。”的掌声,在大厅内响起。
“桑娩你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将昔日的父亲献祭给我。”榆景弯了弯眼,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棠辉?”桑娩转头,看向一直背对着他的尸身。
榆景轻轻抬起指尖,那具尸身便心随意动,在桑娩的注视下,棠辉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转一百八十度。
灰败的眼球上翻,浑浊的眼白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直勾勾‘望’向桑娩。
下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臼的,唇角也撕裂开,露出里面猩红肿胀的舌。
“桑娩!爸爸好疼,爸爸好疼!”
他含糊不清地对着桑娩抱怨着,每吐出一个字,血液便会从他的口中溢出。
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叫人听着心口发寒。
棠辉此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他更像是被榆景随手制成的人偶。
一举一动,言行举止,都在榆景的操控下进行。
桑娩不动声色的捏紧手中的剑,心中更加坚定了避开榆景的攻击。
她的异能太过于,恶心可怖。
桑娩简直没办法想象,自己被击中的后果。
趁着榆景将注意落在棠辉身上时,桑娩悄无声息地抬起左手的指尖,淡紫色的光芒顺着她的指尖缓缓向上。
很快游走边桑娩的全身,她隐隐作痛的心口被异能渐渐抚平,不再刺痛。
“小侄女倒是每一次都能给姑姑惊喜,当然如果你的嘴巴能甜点,我未尝不能留你一命。”榆景站起身子,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认真。
“你是第二个,叫我站起来攻击的人。”榆景向前走了一步“小侄女,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因为姑姑我开始认真了。”
榆景的话音刚落,她身后便穿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桑娩一眼扫了过去,只见原本站立在榆景身旁侍女,纷纷垂头趴跪在地上。
身子更是随着榆景那轻微的呼吸声,发颤。
桑娩默不作声地将治愈异能覆盖全身,双手握剑迎上榆景的视线。
“我很期待,姑姑。”
她就这么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轻声回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