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下了场大雨，绿叶崭新，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芳香，夏天藏在风里，悄然而至。

    趴在落地窗前往外看，一切如梦似幻，治愈人心。

    哪怕莓陵已住在这里一周，她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莓！陵！”温迟气呼呼破开门，“你调去南阳市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审核到了你申请，你是不是打算一言不发偷跑去南阳？”

    莓陵还趴在摇椅上，惬意吹着风，“不会的，我打算今晚告诉你。”

    温迟几步上前捏住她的脸，“那你怎么解释你的申请单在我手里？”

    莓陵懒洋洋蹭他的手，“这样告诉你不一样吗。反正都是今晚知道，你能不能提前给我审批，南阳那边有种紫色的小花，我想去看看。”

    “你想去看看，那我呢？”温迟和莓陵调换位置，顺势躺在摇椅上，让莓陵趴在他身上，代替摇椅占据了她的拥抱，“那我呢？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你去南阳工作，那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这一周，莓陵没有给他表态，温迟心里不安。

    他们算什么关系，恋人还是朋友，或者。是会上床的前任。

    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莓陵被风吹得懒洋洋的，温迟身上很暖和，她不着调和温迟开玩笑，“算炮友？”

    温迟捏住她的腰，“我TMD掀翻魔界是想和你做炮友！我真是——”

    吧唧——

    莓陵亲了温迟一口，他瞬间安静下来，像个被顺好毛的小狗，摸摸他的脸，“我的泡芙你给我带了嘛？”

    温迟耳尖很红，又气又美，恨恨点了点莓陵的鼻尖，“你看我像泡芙吗？”

    莓陵用鼻尖蹭他，“我闻到了，是香草味的。”

    温迟恶狠狠道，“还TMD香草味，我看你才是香草味！”

    莓陵越过摇椅，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泡芙，拿不到。

    温迟一面数落，一面给她拿出泡芙用纸巾包好，放在她手心里。

    尝过泡芙的莓陵满足在温迟怀里躺下，她准备等会儿再和温迟解释炮友的玩笑。

    哪知温迟抱着她吹了会儿风，好像说服了自己，“算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炮友就炮友吧。”他捧起莓陵的脸，有些难过又小心问，“就算是炮友，能不能只有我一个？”

    多有趣啊。

    世间唯一的魔王大人竟然会甘心做她的炮友。

    还是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心甘情愿为她臣服，她不经好奇，“温迟，你喜欢我吗？”

    温迟抱着她，侧颈贴着她的头顶，“废话，不喜欢我能愿意做你炮友。”

    “可是，温迟……”莓陵从他怀里钻出来，“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

    温迟脸红了，不敢看莓陵，“一定要说出来吗？”

    光天化日之下，他从未在莓陵面前袒露内心，这比□□着更让他感到不适。

    莓陵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值得人喜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的心动，只是魅魔对你的吸引力，而不是心动。”

    温迟不太高兴，“你太高看自己了。”

    莓陵迟疑片刻，微张着嘴，所以刚刚他说的喜欢都是骗她的，“我知——”

    “魔族是我创造的。”七百年前，温迟从神界堕落到魔界，此地寸草不生，他用了几十年的光阴，捏造了魔界生命体，魅魔是他闲暇之余创造的生命体，是他忠诚于性的产物。

    创造魅魔那天，温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他手底下的造物产生类似欲望的感情。

    他创造她，又倾慕她。

    他从不把造物当成自己的所属，当他赋予他们生命的那一刻，造物就有了自我意识。

    但这一切在莓陵身上不起任何作用，他无比渴望他能永远占有莓陵，让她成为他独家专属物。

    掌控她的身体，左右她的欲望，把握她的呼吸，就连她吐出来的声音，一个词，一个句子，他都想牢牢握在手里。

    温迟深深叹了口气，补充下一句，“莓陵，我是魔界的主宰，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熟悉魔力，也没有任何魔力能够迷惑我。”

    让他产生近乎发患病似的心动，只是因为莓陵这个人而已。

    不关乎魅魔体质，更加不关乎信息素。

    只是纯粹的一见倾心。

    莓陵听懂了，撑在温迟身上瞪大眼看他，她低头想要吻他的唇，温迟没拒绝，一个吻也无法阻止他还未说完的话。

    在唇齿交融之际，清甜馥郁的奶油香里，湿热的气息覆盖在脸上，颤抖着接受这个吻。

    等到气息再次稳定下来，听温迟道，“莓陵，你无与伦比。”

    ……

    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告白，以至于莓陵彻底忘记要解释炮友玩笑的事。

    当然，温迟应该不会介意。

    只是……

    次日，温迟在办公室给她送了一束花——向日葵。

    “今晚，有时间吗？”温迟举着花束，有些局促，“我想，约你出去。”

    莓陵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笑了，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花，反问，“温迟，你是在做什么？”她用手指拨弄向日葵的花瓣，饶有兴趣推测，“该不会是在追求我吧？”

    办公室里人越来越多，秘书部午休的人回来了，好奇往他们这边看。

    温迟胸口剧烈起伏几次，想要用之前一贯的语气怼回去，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泄了气，在一众探寻的视线里大声道，“是，我在追求你！请你……”连说了好几次请你，他才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请你和我约会。”

    他甚至用了请这个词。

    多新鲜呐。

    多有趣啊。

    莓陵笑了，接过他的花点头，“好的，我答应了。”

    大概能猜得出来温迟为什么忽然想追求她，又为什么用这样笨拙的方式送她花——大抵是不想当炮友。

    莓陵了解温迟，亦如他了解自己一样。

    晚上约会的地点在故里，这里有栋老旧的古城，金碧辉煌，古色古香，几千年前的人类在故里城上修了座观星楼。据说，站在楼上能够看到七星连珠的美景，见到的人这一年都会无比幸运。

    当地管理者为了赚足观星楼的钱，每人35元，可免费看15分钟。每到晚上，观星楼的游客络绎不绝。

    “确定要排队吗？”莓陵望着几米长的队伍，“估计排到我们都要关门了。”

    只有两个小时就观星楼就关闭了。

    温迟脸色发黑，他也是第一次当老实人出来逛街，忘记还要做攻略。看这队伍长度，确实和莓陵所言不差，等到了他们，观星楼也差不多关门了。

    索性，一场庙会游行走过，引得众多排队的人放弃一年好运的机会，先去凑凑一小时的热闹了。

    便宜了莓陵和温迟往前走了走，看看前面的队伍，他们今晚有机会看上七星连珠。

    温迟接过莓陵手里的衣服袋子，“我在这里排队，你去看看那边的表演。”

    等表演结束后，差不多到他们了。

    莓陵确实想去看表演，她还从未见过赤脚踩钢刀，口吐火焰的表演，身体虽然陪温迟站着，但心早就飞到表演的地方，听温迟这么说，正和她意，点头就答应，“好，我看看就回来。”

    “去吧。”

    温迟看着莓陵一头金毛扎进人群里，垫着脚到处走走看看。直到找到一处合适的观赏地点才停下，伸长脖子往里看，小小一个头，看得他心头软了一块。

    队伍往前走了一段，温迟再回头，发现原本的金色小脑袋不见了。正要踏出去找人，目光和身后身宽体胖的大兄弟对上。

    “咋的，小老弟你也不看了？不看我就上前了啊。”大兄弟笑眯眯盯着温迟前方的位置，等他转变心意。

    迟疑几秒，温迟挑眉，不动如山站在原地。

    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贺书贤打电话，让他派个人过来替他排队，刚拨通电话，见莓陵顶着扎眼的金毛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温迟。”她慢慢叫他，“你在和谁打电话。”

    温迟挂断电话，“没谁。”

    刚接通电话的贺书贤：……活爹！

    莓陵拉他的手，“过来。”

    温迟有些犹豫，“还要排队呢。”

    后面还有个大兄弟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位置！

    莓陵还是拉他的手，“来。”把他拉出队伍后，才附耳对他道，“不用排队了，我贿赂了故里的管理员。”

    温迟微怔，噗嗤一笑，捏捏她的脸，“你怎么贿赂的？”

    观星楼的售票处的音响里开始播报，提醒排队的人离开，【接到上级通知，观星楼西侧楼体塌陷，为了旅客朋友的安全考虑，观星楼先停止开放，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莓陵趴在温迟身上，小声道，“我说，审查长想看观星楼，还请故里管理员行个方便，然后我塞了一箱金条给他。”

    温迟其实大概能想到莓陵是怎么贿赂的，只需要亮出他的身份，下面的人自会给他行方便。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种事会由莓陵这个木头来做。

    很快，故里的管理员挺着个大肚子，笑眯眯前来接待两人。

    从观星楼另一个小门进去，比正门更快更顺利，管理员不停和温迟介绍着观星楼的境况，就差把【我想要中央打点钱给我】写在脸上。

    莓陵厌烦了管理员，挥挥手让他走了。

    管理员走到家还满脸狐疑，“我怎么到家了？”

    温迟笑眯眯看着莓陵使用魔王之心的力量，“这么熟练，背地里是不是也对我使用过？”

    莓陵挥手，让温迟过来看七星连珠，“没有，魔王大人是魔界的主宰，没有谁的魔力能在你身上起作用。”

    她用温迟之前的话塞住他的嘴，温迟统统接受，他十分乐意看到莓陵使用他的魔力。

    像在慢慢变成他的一部分。

    七星连珠的场景确实罕见，但碍于莓陵很早之前见过一次，再新奇的场景都变得熟悉。这次幸运一整年的旅行，对于温迟和莓陵而言乏善可陈。

    只是因为两人一起看着，显得没那么无聊，温迟从后面抱住莓陵，“你不喜欢？”

    莓陵摇头，“之前来过一次。”喜欢是喜欢，只是没那么兴奋。想到什么，她回答完这句话后又道，“从白天排到晚上才看到。”

    知道她想说什么，温迟笑了，捏捏她手心，“没想到老实人还会贿赂管理员。”

    莓陵也笑着，调侃回去，“没想到不守规矩的审查长也会老老实实排队。”

    温迟：“你不喜欢？”

    同样的话，不同语境下意味不同。

    莓陵抬头看他，温迟正好低头，用鼻尖蹭她额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学。”学着守规矩，学着诚实，学着温柔，学着爱莓陵，只是，“只是，能不能不只是炮友关系。”

    “温迟。”莓陵缓他，握住他的手放在她胸口，那里正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也许是你没听见，我早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胜过喜欢人间。”

    她不是没想过一个人去看庙会，往常吸引她的庙会，因为温迟的缺席少了点什么，再看下去索然无味。

    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她学着温迟的样子找到管理员，扔下一箱金条，进了观星楼，直到，两人拥抱在一起，她才觉得，这场约会完整了。

    她第一次这么强烈感觉到，她需要温迟。

    更确切地说，“我爱你，温迟。”

    “炮友只是玩笑。我早已为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是情侣，是爱人，是一辈子的伴侣。我又怎么舍得把你放在那样的位置，温迟，你也别看低自己。”

    温迟呼吸变得急促，脸颊越来越红，他羞了一阵，正要开口，莓陵捂住他的嘴，“温迟，不许嘴硬，要诚实！当我松开手的时候，你可以回答，我爱你，也可以说自己的心里话。但你不能说，这种话，这个月我已经听到八次了。能做到吗？”

    温迟笑了，露出尖牙咬她手心的软肉，追着吻她的脸颊，顺着轻啃耳垂，“我想*死你！”

    莓陵：……

    得到满意的表情后，温迟转而吻了吻她的唇，“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也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