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公主并没有相信这句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拯救者。
“以往的骑士团，尽数被围绕在她身边的阴影嗦吞噬。
“她以为这一次也会一样。
“研究院是一道地狱之门，一道为她而打造的地狱之门。
“她逃不出去的。
“但是，公主不在意，她已经受够了这场永无止境的吞噬。
“所以，她依然跳了下去。
“即便摔成烂泥，也无所谓。回归本初而已。
“就当作陪女骑士玩一场无聊的拯救游戏吧。
“奇迹出现了。
“女骑士真的接住了她。
“她恍惚地想起，对，这就是人类的怀抱。
“温暖，带着淡淡的香气，裹挟着勇敢坚毅的气息。
“就像在妈妈怀里一样。
“坍塌的碎冰山压住了她们。
“她趴在人类身上，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和挤压。
“听着人类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她有意识地模仿着，模仿着，仿佛自己也拥有了心跳。”
涂嘉书的故事讲完了。
地面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
她缓缓眨了眨眼。
褚青缇睡着了。
没关系。
没关系的。
涂嘉书接着说道：“女骑士接住了从高塔上一跃而下的公主。”
“困住公主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可围绕在女骑士身边的家伙太多了，像苍蝇一样讨厌。”
“如果没有那些人，该好多啊。”
在末世，没有网络，水电匮乏，人类一睡下，万籁俱静，整个世界仿佛伴随着人类入睡而死去。
但是，没关系。
第二天清晨，人类总会醒来。
随着人类睁开一条缝，世界又会再次复苏。
涂嘉书静静躺在被窝里，听着地面传来的呼噜声。
青缇姐姐真好看，连呼噜声都这么好听。
这一刻实在太美好。
美好到，让涂嘉书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定格下来。
刚想到这里，她感觉到脸颊上传来轻微的痒意，像是什么东西在不识趣地一下一下挠着她。
涂嘉书扯下那玩意儿。
目光穿透如墨般的黑夜，稳稳落在其上。
是一根毛。
银灰色的毛。
她眯起眼睛。
是猫掉落的毛发。
它竟然偷偷爬上过青缇姐姐的床！
该死的猫！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记忆回到一天前。
观察室里，突然闪现的年轻女孩抱着红眼睛的小兔子，双眸直视观察员，口中发出充满蛊惑的声音：“你们人类，有什么办法，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那只碍事的猫？”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观察员的神情变得恍惚。
半晌，他阴恻测地笑了：“悄无声息有什么意思？要解决，就应该当面解决。恐惧和愤怒，才是最美味的精神食粮。”
涂嘉书吹了一口气，银灰色的猫毛飘落在地。
恐惧和愤怒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唇畔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猫小猫，游戏开始啦。
次日，褚青缇意外接到了小猫被释放的消息。
她犹豫了一会，充满歉意地看向涂嘉书：“我暂时不能去送你去安置宿舍了，小猫它行动不方便，我怕它不认识回宿舍的路。”
涂嘉书暗自冷笑。
她这几天早就打听到了小猫的来历。
一只从基地外一路跟踪褚青缇到宿舍楼、连续蹲守好几天的猫，你说它不认路？谁信？
但她到底还是收起眼底那丝不甘，乖巧体贴地道：“没关系的，青缇姐姐，反正我又没事做。不如这样，我先陪你去把猫接回家，等你安置好它再送我也不迟。”
两人结伴来到研究室，被释放正等待人来接的小猫焦急地挠着玻璃门。
褚青缇一现身，小猫浑身的焦躁褪去，发出一声又一声尖细的猫叫：“哇嗷——哇哦——”
观察员按下开门按钮，褚青缇试探性地往里一推，门开了。
小猫踩着两个轮子，从缝隙里钻出来，哧溜一下窜到她脚下，使劲拿脑门蹭她的裤腿。
“我用稀释过的宠物用消毒液对猫进行了初步消毒，不过它很抗拒我的触碰，有的地方没擦到，建议你带它回家后再做一次彻底消毒。”
观察员扶医生从门内绕出来。
他身上的防护服上，多了几处裂缝，显然残疾小猫破坏力惊人。
扶医生笑笑，双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坏猫，损坏了我一件防护服。”
“防护服可以在哪里买？我赔给你。”褚青缇很不好意思。
小猫不停地绕着她打转，尾巴欢快地竖起来，脑袋蹭来蹭去，乖得很，一点也不像刚捣过乱的样子。
“不用，正常损耗，研究室会补充新防护服。”
褚青缇弯腰，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小猫的脑门。
“小坏蛋！”
小猫睁着溜圆的双眼，不躲不避，眼也不眨，任由她教育。
褚青缇抱起小猫，小猫乖乖地绷直前肢，搭在她的肩上。
“小猫没什么事吧？”她问。
扶医生的视线微微失焦，落在她后头。
抱着小兔子的涂嘉书满脸阴沉，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化作一道道黑线，紧紧缠绕住褚青缇怀里的小猫。
短暂的失神后，他道：“……没有。”
双方就此告辞。
褚青缇抱着猫转身离开，涂嘉书抱着兔紧随其后。
扶医生总是弯着的弧度，瞬间绷直。
“唉。”他愁眉苦脸地叹气，“好日子到头喽。”
另一边，褚青缇抱着小猫刚回到宿舍，密切关注小猫去向的李盼风风火火杀过来。
“小猫咪！可爱的小猫咪！你终于出来了！”
李盼一个虎扑，小猫嫌弃地伸出两只前爪，按住她的脸。
“小猫小猫，好久不见，姨姨想死你了，快给姨姨强制爱一下！”
小猫“嗷呜”一声炸毛，猫爪开花，似乎下一秒就要在李盼脸上盖个章。
褚青缇哭笑不得：“好啦，小猫刚出来，先消毒。”
猫奴李盼乐呵呵地拿出自带的消毒液，自顾自地拿出小毛巾稀释，“我早就想到了！这款消毒液对小猫很友好，我猜你家里肯定没有，特意去找兽医朋友兑换的，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褚青缇敷衍。
两人一个负责拧毛巾，一个负责抱着小猫，拿蘸了稀释消毒液的小毛巾，给它擦擦爪子、擦擦脸。
李盼看得直乐，“你怎么先给小猫擦爪子，再给它擦脸啊？小猫爪子是埋屎的，臭臭的。”
原本乖巧瘫倒在褚青缇怀里的小猫瞬间炸毛，“嗷呜嗷呜”一通反驳。
李盼哄它：“好好好，小猫爪子不臭，香香的。”
小猫委屈地把爪子伸到褚青缇鼻子底下，褚青缇很给面子地抽了抽鼻子，做了个夸张的陶醉表情。
“好香的小奶猫，一股奶味儿。”
“对啦，青缇姐姐，你打算给小猫起什么名字？”
“名字？”褚青缇给小猫擦脸的手一顿，神情古怪，“猫就是猫，起什么名字？”
“那不一样的啦，给小猫起个名字吧，有了名字才会产生羁绊，而有了羁绊，以后小猫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两人围着小猫，说说笑笑。
涂嘉书盘腿坐在床上，死气沉沉，脊背靠着墙，怀里搂着小兔子，不自觉地掐着自己的胳膊，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情绪。
但很快，褚青缇的回答，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猫就是猫。”
褚青缇眼睑微微垂着，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似乎看起来很好说话，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几分执拗的无情。
她神情冷漠地道：“猫永远不可能跟我成为‘一家人’。”
李盼愣住。
小猫惊讶地看着她，委屈地做了个类似于皱眉的表情。
盘坐在床上的涂嘉书眼睛刷地亮起来，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活力。
“对，就是这样。”涂嘉书插嘴，“猫就是猫，宠物而已。”
李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她伸出手掌，蒙住小猫的眼睛，小声哄道：“小猫乖，小猫不难过。小猫已经有家了，不是吗？”
是的，不管是作为“一家人”，还是作为“宠物”，小猫都有“家”了。
小猫软萌地“喵”了一声，尾巴尖儿来回轻扫着褚青缇的手。
褚青缇一把揪住它的尾巴，从尾巴根捋到了尾巴尖儿。
小猫猛地僵住，片刻后突然扑进她怀里。
李盼哈哈大笑：“我第一次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羞涩”！“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婉滢像鬼一样充满怨气的声音幽幽响起。
李盼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贴墙站好，结结巴巴打招呼：“许、许队长好！我是物资队的李盼。”
许婉滢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猫接回来了？”
“对。”褚青缇夹着小猫的腋窝，向队长展示。
小猫似乎还记得前两次被许队长倒吊的可怕经历，紧张地弓起了背。
“正好，明天带上猫，跟我出一趟任务。”
许队长神情出奇地严肃，这在往日是很少见的。
褚青缇不由跟着紧张起来：“这次的任务难度很高？”
“听起来不难，但是……”许婉滢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绿头苍蝇，“这次的成员，不简单。”
屋子里有外人，两人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探讨下去。
许婉滢朝床上一瞥，“明天你也去。”
涂嘉书满脸错愕：“我？”
褚青缇同样错愕：“她去干什么？”
“欧阳要求的。”许婉滢冷冷一笑，“他说，这趟任务，涂嘉书是破局的关键。”
屋子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涂嘉书。
目光里，有打量，也有探究。
“喂。”许婉滢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问，“你真的能够破局吗？”
涂嘉书脸上的错愕渐渐淡去。
她转而绽放出一个神秘而灿烂的笑容。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