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噩梦醒后,阿徵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也有断断续续的做梦,但大多数都是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情形。

    如此和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一起的场景,实在太过详细而真实,让他浑身战栗。

    他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仍旧惊魂未定。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些日子,哪怕他极力掩饰,也感觉自己和阿蘅口中的那位竹马相去甚远。

    顾府中的众人,虽然也认定他是沈徵玉,可个个却都说他和幼时的变化实在太大,若非长相没变,他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可难道,那个梦里的一切,真的是他的过往吗?

    若是的话,他真的再也不愿回去了。

    华丽而冰冷的宫殿,嫌弃他的母妃,利用他杀人的父皇,还有那些为他好,却被他所杀的亲近之人,他光是想想,光是代入一下都会发疯。

    和这个恐怖的梦比起来,呆在阿蘅身边的这段日子,简直太过美好了。

    在她身侧,他不会被人嫌恶、怨恨,更不用违背本心去杀人,这些日子,他甚至都已经和阿蘅的大哥处成了朋友。

    若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迟早要被夺走,要破灭,那他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些,他又感觉自己的头疼了起来。

    他抱紧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头脆弱的野兽在孤独的舔舐伤口。

    他不承认梦中的一切。

    梦都是反的,一定是这样。

    终于,他头痛到精疲力尽,在床上又沉沉睡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天亮之后,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睁眼一看,竟然是紫云。

    “沈公子,你起来了吗?小姐说她昨日买了个东西,忘了给您,让您等会起来了,就去她院子里一趟呢。”

    阿蘅深呼吸一口气,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等紫云走后,他看见阳光从窗口处射了进来,正好照在他的床上,晒的他浑身暖洋洋的。

    这一刻,昨晚噩梦带给他的阴影终于消散了些。

    起床后,他洗漱完,盯着柜子,终于还是选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上。

    阿蘅说的对,白色很衬他,他以前是很喜欢白色的。

    他要做的是阿蘅口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而不是梦里那个暴戾恣睢的太子。

    从今以后,这柜子中的所有黑衣,他一概都不会再穿了。

    收拾好了,他便去了明月轩。

    刚进院子,就看见阿蘅正坐在他为她搭的那个小秋千上,正笑的阳光明媚。

    见他来了,伸出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阿徵,你来啦?来给我推秋千吗?”

    阿徵笑笑,走到了她的身后,手搭在了秋千上,替她推了起来,“好啊,那你可要坐稳了哦!”

    言毕,他便重重的推了一把,看着阿蘅飞的高高的,笑容满面的样子,心中的所有不安都被驱散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辈子都停留在此刻。

    终于,权蘅玩累了,从秋千上下来,坐在一旁的小桌子旁,此刻上面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她喜欢的糕点。

    此刻,她从中拿出一块,塞到了阿徵的嘴里。

    “你也吃。”

    阿徵嚼了嚼,感受着糕点在口中融化的甜蜜滋味,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就在这时,阿蘅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差点把你忘叫你来的事情忘记了,你先在这坐着啊,我去拿东西。”

    看着她回屋的背影,阿徵忽然想起了曾经两人在顾府中的过往。

    那日是除夕夜,阿蘅也是这样对他讲话,然后回屋,给他拿了两件礼物出来。

    这次,不知道她又准备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徵看见她从屋内出来了,和上次一样,也是将东西放在了一个盒子里,然后递给了他。

    “打开看看?昨天我和昭华公主逛着玩的时候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完这话,权蘅便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阿徵接过盒子,心中忐忑而兴奋,一点点的推开了盒子。

    可是,下一秒,他却在盒子里见到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东西。

    竟然是个面具!

    这一刻,昨晚做的噩梦又浮现在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头痛到了极致。

    手中的盒子也没有拿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痛的浑身都在颤抖。

    这一刻,权蘅被吓呆了,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想伸出手为他揉一下头,却又不敢,只局促的站在原地,心中惶恐而不安。

    “阿徵,阿徵,你怎么了?”

    阿徵此刻痛到失语,但看见阿蘅担忧的脸,还是极力忍耐着痛意,挤出了一句话,“我没有,就是突发头痛,最近经常这样,许是看见这个面具,想起了曾经我也戴过面具吧。”

    权蘅呆呆的点了点头,替他将面具收了起来,放回了桌上。

    片刻后,见他的痛意有所缓解,这才敢小声说话,“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买了这个面具刺激到你了,才会让你这么疼。”

    这一刻,权蘅是真的心疼。

    阿徵平日里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却如此虚弱。

    将盒子拿了过了,她狠狠的拍打了两下,“都怪这个面具,我这就把它拿去丢了。”

    不料下一秒,阿徵竟一把将东西夺了过去,抱在了怀里。

    “无妨,我很喜欢这个面具。”

    阿蘅送的,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宝贵的心意,他才舍不得丢呢。

    见状,权蘅无奈的笑了笑,“见你现在好多了,我心里也好受些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两日后昭华公主邀我去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呢,如今看你的头痛发作的这么厉害,要不你还是在府里休息吧。”

    听到阿蘅的前半句话,阿徵的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里,若是他真的去宫里的话,即便他认不出来别人,别人说不定也能认出他来。

    他不想破坏自己现在的生活,他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宫殿,只想呆在阿蘅的身边。

    哪怕有一丝暴露的风险,他也想要避免。

    听到后面,见阿蘅主动说不用他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是啊,我最近头都很疼,这次就不去了,你去玩的开心一些。”

    权蘅点点头,应了声是。

    宫里规矩多,想必阿徵也不适应,去了还要处处受限制,不如呆在府里好。

    可一想到他不能去的原因,她还是十分不忍。

    一抬头,看见他那虚弱的脸色,权蘅自己的心疼到像是被针扎一样。

    终于,她还是将阿徵紧紧抱住。

    她没有阿徵那么高,他身长八尺,而她不过只到他的胸口而已。

    此刻,她将脸埋到他的胸前,蹭了蹭,“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颗小脑袋,阿徵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到要跳出胸膛了。

    他伸出手,将阿蘅环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受尽了力道,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这一刻,他在心里说的却是,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不要想起从前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

    两日后,权蘅进了宫。

    和她一起前去的,还有权蕊,以及二房三房的两个小姐。

    毕竟这次昭华公主是对永宁侯府整府下了帖子,所以他们便也同去了。

    哪怕大家都是侯府嫡女,可二房三房终究算是旁支,能进宫的机会很少,此刻,他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毕竟,这次的赏花宴虽说名义上的是赏花,其实就是春天到了,各家都到了相看的时候,纷纷派出自家的儿子女儿参加宴会,看看碰碰运气,能不能成上那么几对。

    而且听说这次连几个皇子公主都会出席,京中的人简直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去,也不怪二房三房的重视了。

    权蘅没和他们同一辆马车,而是和权蕊同乘一座。

    这一次,她们俩也没有讲话。

    权蕊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一直撩起车帘,往后看去。

    权蘅心知她在想什么,可一路上她一直这样,偶尔还要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权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阿蕊妹妹,你这是在瞧什么呢?”

    似是没想到权蘅竟然会主动和她搭话,权蕊心中一惊。

    随后,她又感觉自己像被抓包一样,又羞涩又不好意思,便嘴硬了起来。

    “没、没看什么。”

    权蘅叹了口气,“哎呀呀,我看阿蕊怕是情窦初开了吧?跟在我们身后的,便是府里的几个表公子,个个都是丰神俊朗,也不怪妹妹一直往后看了。”

    听到这话,权蕊气急,“我没有,你胡说,你别乱讲。”

    权蘅轻笑一声,“好好好,是我乱讲,是我污蔑你了。”

    说完这话,她便挑了挑眉,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片刻。

    而一旁的权蕊则不自在了起来,她偷瞄了权蘅两眼,心下狐疑。

    该不会,她和随风哥哥的事情,被权蘅知道了吧?

    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

    这绝不可能,每次她和随风哥哥见面的时候,都看了周围没人的。

    肯定是权蘅在调侃她,误打误撞的说对了而已。

    想到这,她心下稍安。

    见权蘅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路上也没有再掀开帘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宫中。

    权蕊跟着侯夫人他们来过几次,倒是没有很惊讶。

    反而是权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忽然生了一丝紧张。

    这里华贵无比,是所有人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可对她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在那个梦里,她便是被关在这里,想逃却逃不掉,被那太子按在床/榻上日夜折辱,却无丝毫挣脱反抗的办法。

    这一次,她一定不要再重蹈梦中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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