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猫才养人不到一个月啊，怎么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呢？

    卡特不死心地抖抖床上的东西，一个纸袋落出来，翻半圈，躺在她眼下。

    纸带上写着杰森和卡特的字眼。

    卡特内心一群老鼠跳来跳去，盯着手里的纸袋子，突然伸手拿起。

    打开，先跑出来的是花花绿绿的纸。

    人类的美元轻飘飘的，一下子飞起来。

    卡特扫了一眼，就任由这些纸散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纸袋里的那张写着字的纸上。

    上面内容不多：卡特，人外出一阵，归期不定，回来时给你带礼物。

    卡特把纸翻来覆去，希望再翻出一点内容出来。

    可惜，这么大一张纸，杰森就写了这么一行，相当浪费纸。

    在小猫书上发帖求助还是打电话求助朋友上犹豫一二，卡特突然收起手机，杰森还没走远，她拿了一件外套就往外面冲。

    天又黑了，温度降下来，卡特耸动鼻子，捕捉着复杂的味道中属于杰森的那一份，形成一条路线，很明确，没有任何绕路，往外走，上了大桥。

    钢铁的骨架在夜色里拉长，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冷白的光与海风一起摇晃。

    站在大桥的人行道上，雨水打湿了卡特的头发，她左转转，右转转，鼻子吸了吸，还是无从分辨下一步往哪里走。

    风往领口、袖口、耳朵、鼻腔里钻，旁边桥面上车辆掠过，轮胎碾过去，卡特的手搭在桥边生锈的钢管上，粗粝的锈迹刮蹭着皮肤，带着雨水，抢夺着热度。

    最后她有些迷茫地看向桥底下，下面海水没在黑夜，一张一合，像块发黑的绸布，不知道谁在那反复扯动，变成潮起潮落。

    电话铃响的时候，卡特手还在钢管上，手指冻得发紫，指尖僵硬，没能动，只是眼睫毛颤了颤，呼吸的雾气在冷风里散去。

    持续的响铃，她才反应过来，拿出口袋里震个不停的手机，发冷的手掌在拿稳手机时收紧，屏幕的光亮刺得卡特眯了眯眼睛。

    来电显示是老板猫。

    “急单，卡特，你能过来吗？”

    老板猫的声音一下子攥取住卡特的注意力，她吞咽两下，发紧的喉咙一时没能及时发声，她张嘴，变成咳嗽两声。

    “你病了？”

    老板猫平常的语气变得紧了那么几分，卡特立马把手机拿进，在风声、车流的哄笑声以及手机细微的电流声中，她深吸一口气，冷气从鼻腔一路刮到肺里，呛得她又咳嗽两声，终于干巴巴地开口：“没有，就是在外面吹风。”

    “这温度在外面有什么好吹风的，你脑子坏掉了？好了，你前几天不是说没钱了，私人急单，老板算私人里比较靠谱的，很肥，肥得你接了这单之后就可以休息一阵，接不接？不接我找别人做。”

    私人单意味着不是警察那边的，老板猫本来说把私人单给别人的，但是这次还是来问一声卡特，估计是真的肥得流油。

    想过拒绝，但卡特考虑到自己的余额，变成迭声应道：“接接接，老板，我接的，老板。”

    “接就快来，做好了有奖金。”

    奖金一提出来，卡特脚步就动了起来，她拢了拢自己人形的衣服往回走。

    有想要干点坏事的人在她走后挠挠头，刚刚是有个人过去了吗？

    卡特有时候也不想上班，就没有谁喜欢上班，猫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老板猫一通电话，倒叫卡特提起精神来。

    她去老板猫那里拿上工具，把车开出来去工作地点，还能安慰自己，反正杰森留了信，还说之后给她带礼物，就当孩子大了，要自己去学学捕猎技术吧。

    猫还是养人太少了，没经验，干完再问问，也许养人就是这样容易让猫猫被反向弃养？

    车一路开到老板所留的地址，按照要求从后门进去，走过长长的黑黑的走道，七拐八拐，里面好多大汉，大多看到她穿着橘色的雨衣，推着一个装满清洁工具的推车，就没多管。

    当然也有醉醺醺的想要动手动脚的，卡特伸手抓住人的手，骨头被挤压的叫人牙酸的声响混着痛呼一起，对方就醒酒加老实了。

    卡特还问了问路，老实人也礼貌地回答她。

    到达老板所说的包厢门口，还没进去，烟味、酒味、呕吐物酸臭味混合着古怪的化学试剂味道争先恐后挤到鼻子里，连加厚的口罩都拦不住。

    守在包厢外的接应人扫了卡特一眼，问：“清洁工？”

    “你好，清洁工33号上门服-务。”

    “懂规矩吧？”

    卡特沉默亮出工作证。

    “行，那个谁在这里不知道怎么被惹到了，就发生了点事情，现在包厢里还有两个倒霉蛋子，也不知道死活，你看着办吧，老板的要求就是让这个包厢恢复到出事前的样子，能够继续营业。”

    “是。”

    说完人就走开了，有一种不怕卡特做点小动作的自信。

    卡特心里有估计，换了双过滤的口罩，防护有机蒸汽和酸性雾气，手套换成内部三层丁-腈的，外凯夫拉的，再戴上涂有涂层和贴膜的护目镜，再把身上又给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易暴露处，才深呼吸一口气，才推门。

    扑面而来的是热风，来自包厢里还在工作的空调，28摄氏度的暖风把包厢烘啊烘，所有的气味因子在其中发酵、飞扬。

    尼古丁、焦油、酒精挥发的烈味无处不在，但还是盖不过胃酸混合着伏特加的酸腐，臭得惨绝人寰。

    更毒的还是氯-仿的甜腻、丙酮的辛辣、甲醛的烧塑料味……多种味道、多重打击，好像酒吧、医院、解剖室、实验室、化工厂叠加到现在这一个空间里，让卡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鼻子真的先遭到严重工伤。

    把口罩给摁压严实贴脸后，卡特看过去，眼前灯只剩下一盏，挂在天花板上，一晃一晃的，随着晃动，灯光也带着闪烁。

    底下翻倒的真皮沙发被什么类似刀的武器割开多道口子，里面的海绵迫不及待往外挤，爆出来，上面还浸满可疑的黑色液体。

    她随手关掉空调，打出紫光手电，照出无规则散布的粉色痕迹。

    往里走，鞋底粘得拔脚，触感可疑，鞋子抬起，拉出细丝。

    至于接应人所说的两个人，一个倒在茶几地下，脸朝下，后脑勺血肉模糊，旁边碎裂的酒瓶上在紫光灯下挺亮的。

    卡特蹲下去，摸了摸人脖子，皮肤发硬，跟死猪肉一样，也没摸到搏动，已经睡了。

    真是爱睡觉。

    另一个歪倒在拐角，胸口还有着起伏，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的，还在流口水，嘴唇颜色很精彩，是那种不好卖的青紫色口红颜色。

    卡特观察他呼吸情况，间歇有些长，典型的呼吸不上来，中毒后的呼吸中枢抑制。

    这个睡着了还有可能醒来的倒霉蛋放平到一张毯子上，给他清理走嘴里的呕吐物，又注射一些拮呼吸抑制的药物和其他卡特带了的普适性治疗药剂，再把他放到外面去，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

    对于这个倒霉蛋她能做的，除了还没做的干完活给人带出去，差不多就要做完了。

    接下来是正式的干活时间。

    先用便携式扫描仪测了一下空气，哇哦，有机物合集，先找到排风机，通过排风管道排出去。

    地上已经睡了的老兄，绊了卡特一下，奖励个黑色塑料袋做睡袋，然后让他去推车里继续睡。

    散落的粘稠可疑物，用吸附垫铺盖，在上面踩踩踩，过五分钟卷起来，混着石灰一起丢进垃圾，再测了测PH值，喷些柠檬酸中和到接近中性。

    沙发简直不像能要的，但是考虑到老板抠，不想换的情况，她拿着刮刀把所有污染过的刮下来，统统装进垃圾袋。

    呕吐物就得按照潜在生物危害处理了，必须像处理鬼一样严肃，撒糯米……啊不是，撒大把大把的石灰消毒，铲到一起，垃圾袋装一装。

    大的痕迹和脏污都处理了，卡特掏出鲁米诺四处喷洒，蓝白荧光照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足迹，她在里面找到了不属于她进门看到的两位的，35码，嗯，脚小小的，鞋底还有波浪纹，像雪地靴；还有另一位也小小的，没有波浪纹，皮鞋。

    先用pH中性酶洗液+次氯酸喷洒两遍，再去杂物间接来的水大清洗。

    拖把拖拖拖，擦布交叉擦擦擦，卡特一下一下又一下，数着每一下都对应一根猫条，干劲简直源源不断。

    弄完，拆下所有布艺沙发套、枕套、桌布、窗帘、地毯，丢进这边的洗衣机。中间看了眼那个在毯子里的家伙，还活着，命还是挺硬的。

    又在空气加湿器里加入灭菌液，启动机器，打开紫外线灯，关门等里面灭菌。

    等洗了的布艺洗好，掏出来，烘干，又是一阵等。

    差不多时间，遥控关紫外灯，关空气加湿器，又喷洒一点柠檬清洁剂，把烘干的布艺全给换上。

    收工的时候包厢里白灯已经稳定了下来，地面光洁可照人，墙面也洁白，卡特站在那，成就感油然而生。

    跟接应人说了一声，活计就只剩下丢垃圾。

    这回一看，毯子卷就不见了！

    不对啊，谁会带走一个被说随便处理的家伙？

    卡特想挠头，但是手套很脏，找了一圈，不见，就先推着推车出去丢垃圾。

    到了垃圾站，夜雾很重了，旁边的路灯闪烁，像是接触不良，一明一灭。

    就在卡特打开垃圾箱盖，准备丢一个个黑垃圾袋的时候，背后极轻地一声“嗒”。

    像猫，不是猫。

    是某种……有重量的，安静落在卡特身后两米。

    不用回头就知道，把空气和风驯服得服帖，让声音可控，黑色的披风落下时都那么轻盈，行动就如同神出鬼没，如果卡特不是猫都捕捉不到的家伙。

    卡特叹口气，转过身。

    是蝙蝠侠，曾被卡特认为是蝙蝠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