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北海几天时间，签约了八个年轻画家，四个年轻书法家。签的什么约呢？直播画画写书法卖字画。

    既然普通老百姓不懂字画，那就通过直播平台让老百姓懂；既然大部分人不买字画是因为不懂好赖和真假，那就直播现场画现场写，眼见为实地相信一定是真品；既然大部分人觉得字画不是必需品价位又比较高，那就通过直播走平价字画路线；既然之前的高端字画圈子内部交易还会有价位高低的出入，那就把著名大画家集中到一起直播画画卖画，实行现场网络出售，保证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用市场最低价买到大画家真迹。所有这些营销策略，李儒佳在去北海之前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

    新签约的十几个年轻书画家，因为都集中在北海，如果把他们都带到西京直播，显然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李儒佳当机立断，他去北海安营扎寨搞直播。

    微微不高兴更不赞同。

    他们从相识到结婚这些年，一起创业，现下已经各自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事业板块，虽说不上大富贵，也是比其他同龄人世俗意义上是要成功许多。事业生活才从容步入正轨一两年，想着能天天在一起，好好有心情细细看看对方，把因为创业东奔西跑缺失的谈恋爱该有的浪漫补回来，谁知李儒佳又要走，还是走得很彻底，要安营扎寨开拓新的事业。

    微微不高兴也不藏着。

    她表达了心里真实的想法，其中除了对彼此感情该有的补偿期待，她还说出了一种几率很小但是不是没有可能性的担忧：异地多分手。

    李儒佳听后，哭笑不得地安慰微微，自己只是去把北海的直播基地建好，等一切步入正轨后，他就还回西京来，又不是去北海定居，说微微有些多虑了。微微虽然对他的话认同，也相信他们的感情，但仍免不了理性地说：“时空是一把刀啊。”

    舍与不舍，李儒佳已经买好了票。走之前，他给书院门的画廊雇了一个美院刚毕业的女孩看摊子，交代了该交代的，就欣欣然去往北海开辟新的事业版图了。

    留在西京的微微多了一份定期去画廊视察监管生意的工作，这让她有些应顾不暇，培训部的工作就又顺理更多地压到了何璐身上。

    何璐一边安排师资课表，一边领着几个资深教师编教材，还要对接考研专训的导师，事情一点儿也不少，可以说比她在学校上班时忙多了。她没有怨言，只是和人打交道会让她很累，其中最累的就是联系考研专业课导师。

    导师们职称最低副高，学历基本都是博士，有些还是博士后出站，个别还有教授职称。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能来培训部一对一上专训课，无非就是想自己和家人生活得好一些，这个问题何璐早都想明白了，对此就很理解。可是导师们并不全理解自己。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拧巴就摆到了何璐面前。

    何璐每次联系各科导师时，是不能发微信的，必须打电话，而且导师们像是约好了一般，只接电话。电话一定得打两到三遍才会接通，接通后何璐说话的声音必须好像同步能听到尊敬甚至讨好的表情，何璐这边常规问课程时间，总是她一长串说完，电话那边的导师往往只是一两句话甚至几个字，无非就是“好”“我知道了”“知道了”“嗯，辛苦了”这样的话语，同步何璐也似乎能听出来电话那头的表情，或者是不屑，或者是高冷，或者是努力克制？不管是哪一种，何璐都给他们取名叫拧巴怪。

    她肯定自己特别理解这些导师的心理和行为，毕竟自己曾经也有过类似纠结，需要钱想要钱，又觉得不能赤裸裸要钱，更不能让培训部那些没有编制的“个体户老师”觉得自己就是要钱，恐怕心里还曾默默说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样的嫌弃，可是钱是一定要挣得，于是就要在态度上端一下，微微曾经讽刺导师们是既要又要，何璐严厉的眼神批评微微不该这样有辱知识格调，她笑着说把这看成是知识分子的清高岂不是大家都舒服？

    何璐理解这份清高，所以，每次让她感到累的原因是，正常的上课师资沟通，总得要她表现出求着导师们上课的态度，而且还是三求四请的态度，对方才假装勉强答应，这种简单事情复杂化，令她每每打完电话都有种被掏空的疲累。

    她没有抱怨，偶尔会自我调侃地说“导师们终于答应赐福”，被微微听到，微微的态度一如以前说不用惯着这些人，他们用知识挣钱不丢人，咱们出钱买他们的知识更不低贱，让何璐不必如此做小伏低地委屈自己，何璐总是苦笑一下，说微微就是资本家思维，要不得要不得。其实她心理明白，自己尊重的也不完全是这些高职称高学历的高级知识分子，或许还有她心底里那个一直清高的自己。

    累虽然累，但是导师们带来的效益也是显而易见地好，利润很可观，何璐觉得那一点儿委屈也就不算委屈了。有了更好的经济保障，她更从容地坚持自己的写作梦想，对曾经大学教书的执念也慢慢放下，她心理开导自己说，就算自己花了一堆钱评了个高级职称，最好的状况估计也就和这些出来赚钱的导师一样，闭着眼睛心里假设一番，也就不觉得遗憾了。

    好好写作！坚持下去！

    何璐爸爸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从丧妻的悲伤中慢慢走出来，过好每一天，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替妻子过完过好还没有来得及过的日子。爸爸精神生活好了，何璐心理也轻松很多，没有任何顾虑，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状态。

    杨光军自从被高干子弟战友点拨了后，就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心慌了。就好像对长久以来横亘在他与何璐之间的一个难题他最先找到了解决方案，且这个方案在他看来是最佳方案，踏实地怀揣着方案没事儿偷着乐。

    想来结婚是真的有条件提上日程了。那么，房子还是首要装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