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巢”医疗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Elaine的独立病房,此刻更像一个前沿的战情节点。
她的左腿仍被厚重的石膏固定,高高吊起,但病床已被调整成半躺的工作模式,面前架设的三台经过最高级别加密的曲面显示器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全球金融网络图谱。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紧盯着屏幕的眼睛却闪烁着专注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身体的伤痛丝毫无法影响她思维的速度。
Keegan的恢复力惊人。仅仅三周,左臂的石膏已经拆除,换上了更轻便但支撑性极强的碳纤维护具,用绷带牢牢固定在身侧。没有其他工作地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病房角落一张靠墙的硬背椅子上,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没有打扰Elaine的工作,只是偶尔会起身,沉默地为她续上温水,或是将她偶尔滑落的薄毯重新拉好,或是帮她调整躺卧地角度,减轻身体地酸痛。亦或是盯着她按时用餐……他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让Elaine得以更专注地投入工作。
Hesh的伤势最轻,已经加入基地外围的警戒工作,并与主导审讯和内部肃清工作的Ghost保持紧密联络。
与此同时,在“鹰巢”最底层、经过特殊声学处理、绝对隔音的审讯室内,气氛紧张又充满寒意。Ghost亲自坐镇,骷髅面罩下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刺向被高强度合金镣铐固定在特制座椅上的前飞行调度主管——卡尔森。
卡尔森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起初,他咬紧牙关,反复强调自己只是奉索恩将军的指令行事,是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然而,当Ghost面无表情地将他海外秘密账户近一年来的异常资金流水投影到他面前的墙壁上,并同步播放他与那名坠机飞行员在任务前夜的数段加密的、内容涉及航线“微调”和“特殊情况”应对预案的通讯片段后,卡尔森的心理防线开始出现裂痕。
“索恩已经死了。”Ghost的声音透过面罩,毫无感情,却带着千钧重压,“没人能保你。但你账户里这些来路不明的钱,足够让你在军事监狱里待到老死。或者……更糟。”
卡尔森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开始慌乱地闪烁。最终,在Ghost抛出其远房表亲通过离岸公司接收资金的铁证后,他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他瘫在椅子上,声音嘶哑,“是……是有人逼我做的!但不是索恩将军本人!是通过……通过一个加密的死信箱联系我!一次性的指令,无法追踪!”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对方要求他利用职权,安排那次由特定(已被收买)飞行员执飞的接应任务,并确保任务过程中通讯保持一种特殊的“低可探测性静默模式”,最关键的是,必须为飞行员提供一个“预设的、用于应对极端情况的紧急偏航坐标”。而这个坐标,恰好指向那片导致机毁人亡的险峻山区。
“我……我不知道他们要制造坠机!他们只说这是为了……为了测试新设备的电磁干扰,需要绝对隐蔽!”卡尔森痛哭流涕地辩解道,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Ghost逼问联系人的信息,卡尔森几乎一无所知,但他拼命回忆,提供了一个极其模糊却可能关键的细节:“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但有一次,我偷偷尝试反向追踪信号源,虽然失败了,但在截获的极短音频碎片里,好像……好像听到背景音里有非常微弱的……教堂的钟声,很悠远的那种……”
病房内,Elaine接到了Ghost传来的加密审讯摘要,重点标注了“教堂钟声”这一模糊线索。她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舞动如飞:
首先沿着飞行员账户收到的神秘汇款路径,开始极其复杂的反向追查。经过数十家遍布全球的离岸空壳公司的层层跳转和洗钱程序,这条狡猾的“资金毒蛇”最终将头探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巢穴——一家位于瑞士苏黎世、久负盛名、客户非富即贵的高端中世纪及文艺复兴艺术品拍卖行“圣殿骑士画廊”。这家拍卖行背景深厚,与许多欧洲古老家族关系密切;与此同时,她调动了全球地理信息系统、声学数据库以及历史音效档案。根据卡尔森描述的钟声特质(低沉、悠扬、可能敲响的时间),结合“鹰巢”所在的阿尔卑斯山区域及周边可能的声波传播条件,她对数百座教堂、修道院的钟声进行筛查和比对。
经过数小时毫不停歇的数据挖掘和关联分析后,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出现了惊人的交汇点:那家“圣殿骑士画廊”的一位隐形主要控股人,同时也是一个名为 “圣米迦勒基金会”的慈善组织的主要捐赠方。而该基金会的注册地和总部,正设在瑞士阿尔卑斯山区一个以保存完好的中世纪修道院和纯净自然风光闻名的偏远小镇——圣莫里茨。更关键的是,圣莫里茨那座拥有千年历史的本笃会修道院的晚祷钟声,其独特的音色和频率,与审讯中描述的“悠远钟声”特征高度吻合!
Elaine乘胜追击,深入挖掘“圣米迦勒基金会”的公开及非公开资金流向。一个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情况被发现:该基金会曾以“支持前沿生命科学研究”的名义,向欧洲多家顶尖大学实验室提供过巨额“研究资助”,而这些实验室中的至少三家,被证实与“生命之树”公司有过“非公开的科研数据共享”或“合作研究”关系!
“Keegan!Hesh!”Elaine的声音因极度激动和疲惫而沙哑,她迅速将分析结果以清晰的图表形式投射到主屏幕上,“指使卡尔森的中间人,背景音里的钟声,很可能来自圣莫里茨的修道院!资金源头的那家拍卖行与那里的‘圣米迦勒基金会’有直接股权关联!而这个基金会,和‘生命之树’有过资金往来!这绝不是巧合!圣莫里茨,那个修道院,一定有问题!”
一直沉默旁听的Hesh,眉头紧锁,他反复在脑海中回放坠机前最后几秒钟的每一个细节:飞机的姿态、引擎的异常轰鸣、飞行员那些看似挣扎实则诡异的操作。
“有个地方不对劲,”Hesh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飞行员在和Keegan搏斗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将机头导向一个特定的角度,不是让飞机随意撞击到某处,而是在确保飞机能以最大概率解体在预定区域。” 他看向Keegan和Elaine:“这不像是简单的灭口,更像是在执行一个复杂的指令:不仅要我们死,还要确保我们死在那个特定的坐标点,并且尽可能销毁一切。他们怕我们在坠机中留下什么?或者……怕我们没有死在那里?”Hesh这个基于战场本能的分析,与Elaine发现的“预设偏航坐标”以及整个事件的复杂性惊人地契合。
Elaine的大脑高速运转:“所以他们设计我们在跨越阿尔卑斯山时飞机撞山,应该有三个原因:第一,灭口与毁灭证据:这是最直接的。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剧烈的撞击、爆炸、严寒和可能的雪崩,能最大可能地彻底摧毁我们和我们携带的一切数据,确保万无一失。第二,编造‘意外’故事:在气候恶劣、地形复杂的无人区发生‘空难’,是一个完美的、令人信服的意外。这能有效避免引发一场指向内部的、彻底的军事调查,保护他们潜伏在高层的内应。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这是一个预设的‘陷阱区’:对方可能在那里预先部署了快速反应小队。一旦我们坠机后还有幸存者,他们就能第一时间赶到,进行补刀和现场清理,确保没有任何活口,也不会留下任何他们介入的痕迹。”她皱着眉头顿了顿:“还有一种可能性,那个地点能确保不靠近他们可能存在的秘密通道或运输路线。他们害怕我们偶然发现什么,必须固定航线,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她吐了一口气:“所以,那个坠机坐标,绝不是随意选择的。它既是刑场,也是掩护,更可能掩护了一个他们亟需保护的秘密节点或运输通道。我们应该立刻调集所有资源,重点侦察原本航线的周边区域!”Elaine的分析让坠机事件的阴谋色彩变得更加浓重和诡异。
Keegan沉默地听完所有的线索整合与分析,他走到墙上的大型电子地图前,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瑞士东部那个名为圣莫里茨的偏僻小镇。“基金会、拍卖行、‘生命之树’、精心策划的坠机……”他低沉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这个‘圣米迦勒基金会’,绝不仅仅是洗钱的白手套。它很可能是Makarov网络的一个重要秘密枢纽,一个用于协调资金、洗白行动、甚至可能进行秘密会晤或隐藏关键人物或数据的据点。”他停顿了一下:“Elaine我们需要查一查圣莫里茨和坠机点之间有什么异常。对方不惜暴露卡尔森这条内线,也要让我们消声觅迹,圣莫里茨,那里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具战略价值。”
这时,病房门滑开,Price在Ghost的陪同下走了进来,Keegan向他汇报了他们三人的分析,刚毅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圣莫里茨……那里不是格陵兰岛的冰原,也不是战乱地区。”Price的声音沉重而冷静,“那是欧洲的腹地,著名的旅游胜地,安保严密,法律完善。我们不能派遣小队进行武装侦察。这次行动,需要的是渗透,是伪装,是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的潜入和情报获取。需要全新的身份,完美的背景故事,以及……绝对的精锐。”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病房内的三人,最终落在了Keegan和Elaine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