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甜香四溢的桂花蜜莲子被轻放上桌，苒南月动作轻柔优雅，像在布置艺术展。
准备工作完美收官，就等有缘人了。
从楼上下来，边生目光扫过主位以及旁边那个位置，依旧空荡荡，不见人影。
“南月，你有见到主上和玄小姐吗？”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宁静。
苒南月回眸，话语裹着糖衣，内里却是促狭的调侃：“没有呢，说不定……在何处进行深度交流？大清早不都容易插枪走火。”
问了也等于白问。
边生心里祈祷最好不是，一会儿要是撞见就太冒昧了。
他又转向门口，面带疑惑，“主上人呢？”
“没看见，我天没亮就在这儿，连只耗子都没溜过去！人不在屋里？”穆罕古达正声回应，魁梧的身形站在门口，特别像个门神。
最高效的办法，调取监控。
走廊空寂，草坪唯有飞鸟，就在边生指尖即将操作鼠标键下滑时，后花园的监控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茂密的玉簪丛后，秋千椅似乎在摆动，而小道上，顶着醒目小黄鸭发圈的元宝，正懒懒地甩着尾巴，如同尽责的哨兵。
三人交换眼神，悄无声息地走向花房。
绕过花丛，眼前的景象让穆罕古达瞳孔微震，连苒南月精心描画的眉梢也挑起了上扬的弧度。
完全正经。
惜败，怎么又让边生赢了。
一人输了一把最新打造的惊蛰-Df狙击枪，另一人则赔了一月只产一瓶的碧落金创膏。
修长的手指正拈着半块糕点，缓缓送入口中，主上像是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味，双腿时不时还会稍微蹬一下，让秋千椅继续摇荡。
旁边的女孩那双小腿四下晃着，面前也散落着糕点，但心思显然不在吃上。
她正低头摆弄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算盘，另一只手在大腿上放着的小本上写写停停，樱唇念动，“高级危机干预费，按顶格算，基础一万……”
“青素脉厄经针法实践，含反复调试，耗时久，风险高，收五千……”
“独家净煞汤，稀缺资源，有价无市……八万八？取其吉利……”
玄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商业大计中，对他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主上，玄小姐，”
边生算着点，适时轻声打断：“早餐备好了。”
玄梓被吓得一个激灵，算盘珠子哗啦一响，全乱了。
抬头就撞上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手忙脚乱地将“罪证”往帆布包里塞。
“嗯。”
拿过边生递来的方巾擦净手，狄九深起身，当目光掠过身侧不敢出声的女孩，好心提醒：“账本，收好。”
干嘛非要提这一嘴，让她显得更尴尬了，玄梓飞快地将小本本塞入包中，跟上步伐。
客厅餐桌上，已摆放好的早餐精致如初。
望着面前佳肴，又偷瞄一眼身旁落座的大老板，玄梓不敢造次，只乖乖坐好。
狄九深见她如昨日般不动，一眼掠过，声音平和：“在我面前，不用讲究。”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玄梓这才动筷。
“先补充优质碳水，稳定基础代谢……这个虾饺，性价比极高……”
她努力缩小存在感，心里却计算着这顿免费餐为她节省了多少伙食费，同时还计划着如何将“魂血”的成本合理地摊派到契约里。
速度慢得像是在数米粒，玄梓一勺粥作几口喝，偶尔还偷偷观察一下对面的大老板。
“拖延战术”启动。
等他吃完先走，她就能避开可能的训练考较，如果忘记了，那再好不过。
狄九深并没有看她，但这反而让人更加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用餐完毕，他放了筷，拿起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
玄梓心中一喜，以为曙光就在眼前。
快走，快走，快走！
事与愿违，狄九深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右手边那颗顶着“心虚”二字的圆脑袋，它低得快要埋进碗里了，让人难以忽略。
“枪，”
他话语简洁，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练得如何？”
“噗——咳咳！”
玄梓直接被一口粥呛到，小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拿起水杯灌了几口。
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躲不过！
怎么说才可以既体现自己努力，又不至于暴露真实水平呢？
“还、还行……”
玄梓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基本掌握了操作要领，稳定性有待提升，命中率……有、有进步空间！”
狄九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谎言。
在他的注视下，玄梓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就是后坐力还有点不习惯，手臂有点酸……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
“五发，零中。”
耳边传来的声音如无情的冷箭，直接戳破了她所有的粉饰。
他怎么知道？！难道是大汉打小报告？
“我会加强练习的！”
玄梓垂死挣扎，尽可能挽回一点颜面，“保证达到……尽快达到业务要求的标准！”
“业务”二字被她咬得很重，故意暗示这属于工作范畴，需要时间和资源投入。
“嗯。”
没有再继续追问细节，也没有斥责，狄九深只是丢下一句：“不急，我等你。”
便起身离开了。
她听出来了，这时候的不急就是急，不能按常规套路出牌。
不敢再拖延，玄梓三两下喝完了剩下的粥。
这时，苒南月走过来，贴心地给她递了餐巾，柔声笑道：“别担心，主上既然让你练，自有他的道理。”
玄梓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道理她都懂，可大老板的要求是弹过烟燃，不是打靶，她现在五环都打不到，会见血的……
枪支使用培训及实弹练习费，必须计入成本！还有身心损失费！
她像个被押赴刑场的小可怜，耷拉着脑袋跟在狄九深身后，来到草坪训练场。
本以为会是穆罕古达那个大嗓门来监督，没想到，大老板竟要亲自上场。
枪已备好，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烁。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描边大师玄梓，再次上线。
狄九深来到了她身后，如同初次教学那般，教她怎么站，怎么持，怎么瞄准，怎么扣动扳机……
一边一边地重复，不厌其烦。
淡淡的冷香将玄梓紧密包裹，让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肩沉下来……呼吸放缓……”
狄九深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标，来了。”
他示意边生。
边生立即上前，站到与标靶平行的旁边，拿出主上的备烟盒，从里面抽取了一支细长的特制香烟，单手举着，与肩同高。
“试试。”
狄九深下达指令，语气悠闲，似谈论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这难度是不是跨越太大了！！！” 玄梓不可置信地转头，想亲眼确认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好巧不巧，粉嫩的嘴唇无意间划过狄九深那挨得极近的侧脸。
呀！碰到了？还是没碰到？
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赶紧抿唇，害怕被发现，头迅速回正。
确认过眼神，他是讲真的人。
子弹的高速摩擦的确可能产生高温，但这需要何等精准到变态的控制力？！
这已经不是训练，是刁难！完全是在给她做局，她也没有得罪大老板啊？
正对前面那个举烟的人，玄梓大声地申明：“边！助！理！”
“本次射击非本人自愿，如有失误，发生血案，请为我证明，愿以免费□□一次作为回报。”
“黄天厚土，天帝王母在上，土地公婆为证，请苍天，便忠奸！”
握着枪的手轻微抖动，她也没办法，控制不住，冷汗都浸湿了掌心。
“你，不信我。”
狄九深的手臂稳如磐石，强制性地压制住她的颤抖。
察觉到他的语气骤然阴森，玄梓连连点头，表忠心，“我信，我信，只信你！”
她不信的是自己，才只练完一箱子弹，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玄梓不放心地试问：“这枪上有我的指纹，打完这一枪，不会让我去吃牢饭吧？”
“早餐没吃饱吗？想去那？”狄九深反问，话语疑似安慰，他手下发力，准备开枪。
感觉到手背催促的力道，玄梓集中注意力，全身绷紧，不敢再乱动一下。
四周一片沉寂，有呼吸声，还有心跳声，她的节奏，逐渐与狄九深同步。
毫秒之间，玄梓的手被另一只手带动着，按下扳机。
“砰！”
子弹飞出的瞬间，她反倒不紧张了。
踮脚望着边助理的手，并没有出现红色的血滴。
还好，只要不见血，管它打没打中，已经不重要了。
等人走近了，尼古丁的味道闯入鼻腔，玄梓才发现，那烟身顶端燃着焰红，飘起的缕缕烟雾消散在了风里。
“狄先生，你太厉害了，小女子甘拜下风！”
她狂喜地转身看着狄九深，眼里全是崇拜，不禁设想：“如果我一直是门外汉水平，是不是会丢你的脸啊？”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刚才顶多就算个机架，顺带免费体验了一次神枪手的感觉。
赚了。
结果等到了一句打压式鼓励——
“菜，就多练。”
接下来的几天，玄梓仿佛坠入了“狄教官”的特训地狱，深深地感受到了他比师傅严厉，不止十倍。
她累得手臂如同灌铅，指尖磨出了薄茧，吃饭都只能用勺。
夜深人静时，梦中回荡的都是子弹的尖啸与大老板那没有温度的声音——“不够，重来。”
但每次一觉醒来，又能活力满满，手臂好像也恢复了不少。
在她不知道的每一夜里，狄九深都会亲自为她上药，有价无市的抚柳玉脂用起来也毫不心疼，细致且温柔地按摩每一寸肌肉，直至药物被完全吸收殆尽。
极度的高压之下，经过不可言喻的贴身教导，玄梓也没想到，进步犹如脱胎换骨。
控枪的稳定性与对弹道的感知力，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子弹划破空气时，引发的微弱能量涟漪。
难道她也是天选之子？而且，神格似乎也提升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