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又是七皇子?

    难不成是先前庆典护驾有功的缘故,君安彻暗自留心了?钱行之觉得这位七皇子横空出世、来势汹汹,只怕会打太子与三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从前根本未有这号人物的戏份,镇北将军毫无防备,脑海中翻找了半天也未有什么印象:“……七皇子?长的什么样?”

    的确是中规中矩难让人记住。可这七皇子若是立了军功,倒是能与另两位争一争风头。

    三日后才需前往城新庙,钱行之闲暇之余终于看完了全部的奇怪小说,遂上街“查探民情”。

    这几日气候不佳,接连下了几阵雨。钱行之本期望着雨一场便暖一场,如今吹着依旧刺骨的冷风,心知大约是空想。

    如今疫情只在几处小村落还未彻底消失,洛县倒已短暂脱离了前些时日的阴影。沿街的店铺零零散散开着几家,钱行之竟一下认出了那间卖珠串的铺子。门前静默良久,她终究还是进了屋。

    时隔八年,这店铺的铺陈竟只有些微变动,一如梦中。

    “哎哟这位公子,可是来给夫人挑的?您是这两日来的头位客人,多买两串给您免一单呢。”

    钱行之看向店家,竟也能隐约瞧出当年的模样。只可惜流年不利,到底是憔悴了许多。

    钱行之点头回应:“随意瞧瞧。”

    未走两步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自柜台侧面探出头打量她,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手中还攥着一只拨浪鼓。

    钱行之蹲下身逗她:“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儿?”

    这小姑娘羞怯地闪躲着目光不答她的话,一味低下头拨弄她的鼓。“咚咚”两声,钱行之胸口一闷,心脏像被攥住了,她努力地张大嘴呼吸,却依然被这窒息感击倒在地。

    回忆依旧来得措手不及。

    *

    “咚咚、咚咚、咚咚。”

    四皇子一下一下摇着鼓,他冷眼瞧着一家三口抖成筛子,对着三皇子不快道:“南川一点意思也没有。整日不是陪着父皇和母后听戏,就是陪着他们赏花。今日父皇好不容易允了咱们自己出来玩,街上什么有趣的也没有。哥哥,我想回盛京。”

    “明日便启程了,耐着点性子。四弟不如先想想怎么罚这几个?”

    雍容华贵的皇子与简陋的屋舍实不相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敲定着旁人的身后事。

    爹爹忽然夺了身后侍卫的剑。大约是未能料到一介平民还会些功夫,围住三人的几个侍卫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人立时混战到一起,颜照霜被阿娘拉着向后山奔逃。

    三皇子并不恼,接过了近侍手中的弓。他的功课学得都不好,只有射艺堪堪及格。箭上弦,弓拉满,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打猎有了些意思。

    阿娘闷哼一声,身体坠在了颜照霜旁边,她停住了脚,怔愣在原地。

    不要低头看,不要去细想,不要叫,不要哭。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转过了身。

    她看到爹爹向她冲了过来,她看到三皇子得意地笑着。爹爹将她一把扛起,在三皇子消失于视野之前,颜照霜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一定会杀了你。”

    *

    映入眼帘的是陆瑜的脸。

    钱行之一身冷汗,右手正“大逆不道”地攥着陆瑜的衣领,那一瞬的恐惧与恨意太强,满溢的情感涨得她太阳穴狂跳。

    “做噩梦了?”陆瑜平静地瞧着她:“你这晕厥的毛病怎么发作得这么频繁?替你请了郎中,一会儿好好看病。”

    钱行之撒了手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陆瑜床上:“不过是小毛病,不妨事。”

    “你倒是把店家和她小女儿吓得不轻,”陆瑜笑骂:“哪日若是上朝也发作,只怕是给了人家由头遣你回乡养病。”

    来了一位裴郎中,这老头恭敬地行了礼,刚把上钱行之的脉就一脸凝重。

    陆瑜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裴郎中脸色几度变幻,不敢置信地摸了一遍又一遍:“这……”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堂,钱行之逗他:“怎么了大夫,该不会我命不久矣?”

    这话一出陆瑜和裴郎中都变了脸,前者怒斥她口不择言,后者吓得冷汗淋漓。

    “这……这位大人的脉象很是清奇,老朽学艺不精,得回去翻翻……”

    把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钱行之大笑:“陆大人,你哪里找来的郎中?”

    这裴郎中神神叨叨地请了陆瑜出去,几番踌躇才敢开口:“还是多请几位大夫过来瞧瞧,这脉象实在骇人呐。”

    陆瑜眉头紧锁:“还请您透个底。”

    “这脉象……乃是命数将近之人的脉象,老朽也不知里头这位大人为何会频频晕厥,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徒留陆瑜一人风中凌乱。

    钱行之见陆瑜故作轻松进了屋,心里隐隐有些担忧。难道颜照霜身体真出了什么岔子?

    陆瑜坐上床沿,郑重看着钱行之:“除了偶尔晕倒,你身体当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能同他对视。这双眼睛本就勾人,如此认真盯着她实在是能让人脸红心跳。钱行之微侧过脸,将视线转向陆瑜被她拽皱的衣领:“千真万确。那郎中同你说什么了?”

    要如何同她讲呢?陆瑜很犹豫。钱行之没有其他家人,他总不能擅自主张隐瞒下病情。可是她才十八岁,当真能接受这件事吗?

    他忽然想起钱行之昨夜向他剖白,说自己也是为报仇而来。若她所言非虚,事未成而身先死,何等遗憾?

    定是那郎中胡言乱语。陆瑜预备一会儿再多请几位过来。

    钱行之见他一味“深情”凝视不作声,自己却觉面上渐渐烧了起来,顿感丢脸,不知为何有了想“掰回一城”的心思。

    她忽然抬头,巧笑倩兮:“左右能是什么大事?若是行将就木,不正好印了大人的计划?”

    陆瑜一怔,显然未能明白钱行之的意思。

    “是大人您自己说的,南盛国钦天监监正,注定要走一条万人唾骂、必死无疑的路,看来在下是不二人选啊,陆大人。”

    她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什么。陆瑜被她笑得晃了晃眼,心头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了无端的气愤,抬手狠狠敲了她脑袋:“成天胡言乱语,谁说你要死了?祸害遗千年,你命长着呢。”

    陆瑜逐渐看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有一切都在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偏偏、偏偏就这样冒出来一个钱行之。

    明明是他厌恶在先,是他觉得那样报仇更解气,他只当她是棋子,随用随丢。却又偏偏觉得她与陆谦那样相像,偏偏都各欠了他们二人一条命。

    难道他拿她当做兄弟?不,也未到那样亲近的程度。可是昨日种种早已远超所谓上下级的边界,难道他还要继续自欺欺人,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陪钱行之演戏,以便利用吗?

    对着元白他尚且能装作风平浪静,不痛不痒说出“不过一个死棋”这样的鬼话,事到如今实在是骗不过自己。

    钱行之本觉得自己“反击”成功,还未能洋洋得意,却见陆瑜眼神几度变幻,又多了几分怜悯和哀伤。

    没救了。钱行之干咳了两声,向后拉远了距离:“下官觉得好多了,先回房了。”

    “坐着吧,我又请了几位郎中。”

    钱行之耸耸肩,一副任君折腾的模样。

    半晌后,床前围上了十来位郎中,不单有行医数十载的,也有带着一帮学徒的。钱行之吉祥物一般伸着手,一言不发看着这群人排着队一个一个把她的脉,每一个的表情都无一例外变得惊恐不安。

    可她的确未觉得身体不适到这地步。莫非颜照霜是意外去世,这身体还保留着那时命数将近的脉象?

    这几位都被陆瑜叮嘱了不准多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终于有位脑袋灵光的出来解围:“这位大人真是骨骼清奇,这脉象绝处逢生,实乃是有福之人。”

    钱行之没憋住笑出了声,胡说八道这她熟啊:“果真?这位老先生一看就医术高明,便是御医也做得。”

    陆瑜将人一个个送了出去,得到的都是“此人命数将近,不知为何还能活着”的答复。

    他不明白,为何昨日两人还互呛得你来我往,今日便要面临如此境地。难道老天让他至亲离世不够,稍稍亲近一些的人也要一个一个夺去吗?

    陆瑜挫败地进屋,又同床榻上百无聊赖的钱行之对上眼。

    “怎么说陆大人,在下还能活几日?”

    她说话总是这般没轻没重。陆瑜拉下脸:“南川这群庸医没本事,咱们回盛京再看。”

    钱行之自然不觉得自己是真要完蛋,没心没肺道:“怎么,陆大人担心小的提前一命呜呼,乱了计划?”

    话一出口钱行之便后悔了。她虽明白与陆瑜是互相利用居多,却并未想将他的关心曲解于此,正欲开口找补,就瞧见陆瑜眸色一暗,冷声道:“不错,只是如此。”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钱行之,既没有病,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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