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当诱饵?”常无虞瞪大了双眼,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没有担当的男子。
“我会救你的。”任意笑起来很好看,月牙一样的笑眼弯弯,如果不是现在要她去送死就更好看了。
他走了回来拍了拍常无虞的肩膀,似是安慰,又像是对待他的贴心兄弟一般,“而且听闻清风寨从不伤女子,这是他们寨主的规矩,你不要害怕。”
“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常无虞一步一步后退,“真不伤女子的话,那婉娘何须我们来救呢?”而且昨日常府那几个人干脆利落的手法,看起来可不像对女人手软的人。
你糊弄小孩子呢。
任意依旧笑着,只是笑意依旧不达眼底,他伸手一抓,把常无虞揪了出去。
常无虞一个趔趄,向前扑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刚刚好暴露在了守卫的视野下。
瞭望岗上有人喊了一句什么。
常无虞听不懂,但她用屁股想都知道一定喊的是‘有敌情’。
眨眼间,常无虞就被五人围了起来,他们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刀尖对着她,神情戒备地盯着她。
不知道他们嘴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这语言晦涩难懂,如同梵音萦绕,又是一个黑夜,又是一个杀人天。
让她想到了刚到常府的那晚,眨眼间,那个为她而牺牲的女子浮现在眼前,常无虞头晕目眩几近昏厥。
是被气的。
常无虞指着刚刚二人藏身的地方,当机立断用尽力气大声叫嚷着,“喂喂喂!那边也有人。”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且他武功那么高,此时若出手,定是打得过的。
守卫们没听懂常无虞的话,但看懂了她的手指的方向。
几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指的那个位置,但什么都没看见。
任意早就料到常无虞会来这么一招,他早早就躲了起来。
为首的一人霎时间警觉起来,他或许以为这是常无虞要逃跑的借口。
常无虞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她举起手投降,结果就是被粗暴地踹倒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四人把她高高抬起,布条粗鲁地在她脑袋后面打了个结,蒙住了眼睛,然后像是抬待宰的小猪一样,就这么一路抬进了清风寨。
任意站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见他们几人进了寨,就垂下右手,食指搭在中指上在身侧晃了晃。
只见那丛林深处犹如黑豹一般毫无声息地窜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个瘦的像竹竿,而矮个的那个人胖的整个人水缸那么粗,看起来可以装三个瘦高个。
高瘦叫阿九,矮胖叫六六。
他们是任意的暗卫,都是一等一高手。
任意信不过何翊,来之前就下好了命令,分开探查,而后以他的哨声为令。
任意看着他们潜入清风寨,他弯腰随手折起一根草叼在嘴里,就势借力靠坐在瞭望塔下的石块上,一脚支起,另一只腿百无聊赖地晃着。
天空晴朗,月亮高悬,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空气中依旧连风丝都不曾有。
任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上带着锁,他拿下嘴里的草埂,两指捏着,灵巧地上下翻动。
随着咔哒一声,他打开了盒子。
一只墨色的寻踪蝶顺势飞了出来。
它先是在空中盘旋了半圈,而后像是有了目标,直直朝寨中飞去。
任意站起身跟上,如同猫一般灵巧地越过寨口,看似严密的部署早就被任意看出了破绽。
寻踪蝶和人不一样,寻踪蝶飞过没人会注意,而任意进来则需要绕过巡视的守卫。
好在他有一对好耳朵和一双好眼睛。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跟上了那只有目的的寻踪蝶。
也不知为何,守卫谨慎得要命,常无虞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胳膊上、手臂上和脚上、腿上也要用绳子捆得死死的。
叫喊没用,常无虞试图挣脱绳索,她在地上扭动着像个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但可惜,这绳索绑得比大闸蟹还紧。
被蒙上了眼睛,常无虞丝毫没有安全感,她拼命仰头,试图透过鼻梁挺起布条的缝隙看看四周环境,可惜实在昏暗无比,她勉强能从门缝里透出的火把亮光中分辨陈设。
……没有陈设。
屋子是空的。
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
所以寻踪蝶轻而易举就透过窗缝进了屋子,正正好好落在了常无虞被任意拍过的肩上,它停下来汲取肩上的花粉。
常无虞不知道。
常无虞还在努力扭动,哪怕是稍微把绳子挣松一些,也能多一些逃出去的希望。
任意没有着急救常无虞,他上了房顶,轻轻掀起一片瓦,刚好在常无虞正上方。
于是任意看见了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蠕动,好在盖住眼睛的布条系得紧,勉强算是让常无虞没有成为披头散发的疯子。
任意目光下移,看见了她被勒的有些充血的手臂,然后合上了瓦片。
她活着就行。
其实死了也行。
任意跳下屋顶接着寻找着,在脑海不停思索着着暗卫送上来的地图。
只是这寨子颇大,地图并不完全,还有许多没有标注的地方需要任意一一探查。
此处就是一块地图上未标记的地方,大概率就是用来关押犯人的。
任意先让常无虞进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她与这里的人真有勾结,现在应该被好吃好喝对待,而不是扔在地上。
她身上的淤青与勒痕不似作假。
如若不然,也算是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可若不是与清风寨联手,那到底是谁才是幕后之人。
任意不知道,也不想再理会。
就凭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脚尖轻点去了下一间屋子。
常无虞在屋里好一阵折腾也没能让自己站起来,索性她头一歪,让自己平躺在地上。
如果勉强忽视掉绳索勒紧硌着后背的不适的话,常无虞真的能睡上一觉。
她真的好累。
“别睡过去。”环佩出现了。
常无虞快哭了,“你想想办法你救救我吧。”
环佩如果有实体,脑瓜一定要成拨浪鼓。
“不。你在这里是命中注定,一会儿任意找到人之后就会开始放火,这里会大乱异常。等任意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趁乱跑出去,向西跑有条小河,你跳下去顺着河水飘个十几里,就能彻底走出这座山。”
常无虞依旧保持躺着的姿势,像死鱼一样摆烂地看着屋顶房梁,尽管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到黑黢黢的一片。
“我不会水。”
“不会也没关系,你躺在水面上鼻子朝上,淹不死人。”
“跑出去然后呢?回去还是会被任意折磨。”
“笨蛋,跑出去了当然是自己找龙渊令了,我知道在哪里。”
明明常无虞感觉不到环佩的存在,却感受到环佩目光灼灼。
“在哪里?”
环佩刚想要说,却不想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又试了试别的话,除了关于书里未来之外,都能说出来。
环佩绝望地发现但凡涉及到关键剧情,她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来。
于是常无虞听了环佩至少一炷香的怪叫。
“我说不出来。”
常无虞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秘宝,保密倒也正常。
可这又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也真是服了。
“环佩。”常无虞语气轻轻的。
“怎么?”环佩声音带着沮丧,眼见近路在眼前,她却走不上去。
“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环佩心道我才是上辈子做了孽。
屋外嘈杂起来,常无虞竖着耳朵仔细辨别,是不是任意放了火。
很可惜,不一会就安静下来,寂静像是在一个由雪砌成的山洞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吱嘎一声,有人把门打开了。
他一步一步地缓慢走近常无虞,然后蹲下身子,手里的油灯凑近了常无虞的脸。
黑色的布条在强光的照射下有些透光,让她依稀能看出眼前之人的身形,倒是很像任意,只是五官模糊不清。
常无虞感受到面前的火光灼热,她微微仰起头避开热源,试探地发问,“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却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听得常无虞心惊胆战。
他开口,一字一顿满腔的恨意溢出来,像是恨不得将常无虞挫骨扬灰,“我还在想如何找到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好。”
“你是谁?”常无虞在心里盘算,只有他说的是官话,或许不单单是流寇组成的匪。
他站起身,手里的油灯随手扔在地上,“我是来找你常家索命的恶鬼!”
火光顺着地上的油燃烧,顺着常无虞散落在地上的头发向上烧,她也顾不得好奇,赶紧反复打滚压灭了火焰。
右耳火辣辣地疼,不知被烧的怎么样了。
那人冷眼看着召唤下属,“来人,把她给我带到暗室。”
任意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进了寨子直奔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屋内的情况未知,任意也不着急进。
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蹲守在外面,就不信寨主不出门。
等了半天只有这个蒙面的人出入其中,周遭守卫恭敬的样子昭示着这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而且他的身形让任意十分眼熟,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蒙着脸,那只能说明他的脸非常见不得人。
于是任意便悄悄跟在他的后面,却不想跟到了关常无虞的屋子。
此时的任意吊在不远处的房梁上,看着眼前的一幕。
常无虞毫不配合,守卫也毫不手软,一脚踹在常无虞的肚子上,疼的她直不起身,被拖着向前。
头发像是被烧过,一半长一半短地垂在身前,耳朵上鲜血直流,滴在衣服上,混着泥土一身泥泞,好不狼狈。
任意眯了眯眼睛跟了上去,沿着地上斑驳的斑驳血迹,来到了一个小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