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图上标记过的地方,名叫暗室,唯一的作用就是审讯。
说是审讯,但这一个土匪寨子哪有那么多想问的消息,无非是想借着刑具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欲望。
这人想从常无虞嘴里知道什么?龙渊令的下落?
任意停下了脚步,他之所以大张旗鼓来到常家,就是为了让朝中那些盯着他的眼睛以为他是为了龙渊令而来。
不过任意不在乎龙渊令,他只需要知道这一路谁阻他,谁觊觎龙渊令,然后为陛下一一拔除,这就是他此行的意义。
什么江山易主一步登天的传闻,任意从来不信。
现在正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可任意却罕见地迟疑了。
常家无论是不是有心私藏龙渊令都为此付出了代价,而自称常无虞的女子目的犹未可知。
就此坐收渔翁之利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可任意在心底里排斥这个选择,或许是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响起,唤醒了任意。
是暗卫传来了消息,婉娘找到了。
任意看了一眼小楼紧闭的大门,漆黑的大门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任意轻而易举地看见了门上点点深红的血迹。
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中,任意转头离开。
常无虞的处境比任意想象中还要糟糕。
刚一进暗室她就被铁链吊了起来。
眼睛还被蒙着,浸了辣椒水的鞭子下一秒就抽在了身上。
带着倒钩的鞭子一下就勾破了衣服,带下一片肉来,疼得常无虞快要喘不过气。
常无虞当乞丐那阵子也没少挨打,但这么毒的打,还是头一回。
她在心里直骂任意不靠谱。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常无虞咬着牙,克制痛到发抖的身体,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地发问。
“做什么?”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扬手左右开弓,一鞭接着一鞭抽下来,“我要你死。”
常无虞痛的几欲昏厥,还是环佩一直在喊她,才让她保持清醒。
环佩声音中带着焦急,这不是她写在书里的事,只能安慰常无虞:“你坚持住,为什么事情会这样我不清楚,但是任意肯定会来救你的。”
常无虞已经没力气回应环佩。
她能不能活到任意来都不一定。
一盆盆冷水泼过来,常无虞就快无法呼吸,她奋力摆头试图躲开。
但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人一把扯下了蒙在她眼睛上的布条。
乍然见到光亮还有些不适应,她眯起眼睛看着这人。
身形确实和任意很像,看不清五官原来是因为蒙着脸。
常无虞虽然疼的直倒吸凉气,心里倒是也有一股火,她出言讥讽,“你不敢用真面目见我?”
“难不成是因为你其实是个丑八怪。”
“你诈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在这拖延时间是想让你的同伴来救你么?”
常无虞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显得,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五官肯定扭做一团丑到模糊。
“死了这条心吧,没人能找到这里。”
“你知道今天谁和我一起来的么?他看见我被你抓起来了,自然会回去搬救兵,你不趁这个时间赶紧跑,一会官兵来了剿了你这匪窝。”常无虞装腔作势,“而且是我主动进来的不是么?”
“呵。等他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尸体了。”
“我劝你最好快点放了我,免得你这个寨子为我陪葬。”
那人直直地看着常无虞,眼神中透露着阴毒,“常无虞,为你陪葬的又何止这个寨子。”
显然,常无虞没听懂这句话,她歪着头发问,“就算让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那就要问问你的好父亲做了什么事了。”他冷笑。
“来人,给我接着抽。不许停。”
常无虞大喊,“停停停。我真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我父亲母亲已经全被你杀了不是吗?这还不够?”
他摆了摆手,刚走过来的下属拿着鞭子重新退回阴影里。
“你,倒是挺识时务。告诉我,任意来做什么。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常无虞愣住。
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
那他还敢……
“不想说?那就接着抽。”言罢,阴影里的下属拿着鞭子走向常无虞。
这边的任意在高瘦矮胖的带领下找到了婉娘。
“六六,你确定没找错?”任意一行人趴在墙头看着院中的一处皱着眉头发问。
“确定,这是画像。”矮胖的暗卫从怀里拿出画像递了过去。
阿九啧啧道:“老大,我们俩在牢房找了好几圈,连个长得像的人都没有,还是六六说来后院看看,这才发现的婉娘,我们都在这观察半天了,婉娘在这里过的可真是主子一样的生活。”
只见婉娘面色红润穿着得体,梳妆整洁,在院内廊亭中抚着琴,一旁的丫鬟轻轻摇扇,替她驱走扰人的蚊虫。
丫鬟柔声劝道,语气里的恭敬不似作伪,“夫人,夜已经深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少爷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看来婉娘不是被抓走的,常家百口人全死在了昨日夜里,今天她就面色红润在这里当夫人,倒像是里应外合的奸细。
任意能让她就这样回房么,显然不会。
“火已经布好了?”他侧过头问阿九。
“放心吧老大。”
“那就动手。”任意下令。
六六和阿九同时吹哨,远方屋檐上火光乍起。
“走水了!!”隔着老远的都听得见远处的躁动。
还在说话的二人抬头看见了那片光亮,惊讶地站起身,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阿九和六六。
阿九利用身高优势将黑色布袋直截了当地扣在婉娘的头上,六六则将二人击昏,把婉娘背了起来。
任意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返回暗室,脚步匆忙,幸好大家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慌张。
任意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也无人发觉异常。
希望常无虞坚持住。
常无虞是个硬骨头,寨主倒是没想到。
当年那个练拳嫌打在沙包上疼而选择了学剑术的娇滴滴大小姐,现在竟然连一个信息都没有透露。
“还不说?”他卯足了劲儿挥下一鞭。
常无虞上半身就快没有什么好肉了,衣服像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不幸,身上的鲜血涌出染红了肌肤,倒也不叫人觉得衣不蔽体。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常无虞现在只剩出气的力,没有进气的力。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只露出眼睛的男人,“你最好这辈子都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男子丝毫不怕她的威胁,反而让手下去端一盆盐水过来。
“你好好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常家刚一灭门,他任意就来你常府。”
“若不是提前得到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究竟为何而来,你一定清楚。”
“我说了,我,不知道。”常无虞用尽了所有力气,把口水聚在舌尖,吐向他。
让人感觉像是故意激怒他,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其实只是常无虞在生气。
被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他丝毫不恼,愤怒的情绪已经在她心里烧了数十年,这一盘棋马上就要落子,让他如何不兴奋。“你已经成功地拖延了我这么长时间。”
“任意已经带兵过来了吧。你猜他现在会在哪儿?等他在寨子外面绕够时间,你的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我问你最后一遍,任意来常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他都问了你什么?”
“**。”常无虞骂了一句脏话,她聚精会神和痛意做抵抗,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就不,告诉你。”
任意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人这段攻心之言,又听见常无虞的回答,心里这块石头像是是落了地。
其实常无虞说不说都无所谓,毕竟她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再不济这人等会杀了便是。
但听见她这样讲,任意还是下意识扬了扬嘴角。
他拔出腰间的剑,轻轻推开了那扇充满血迹的门。
暗室的构造极其诡异,外面看起来是个几层的小楼,推开门却只有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通道两侧是一个接一个的房间,木质的小门只有最上方有一个小口,用来送饭。
大概是这人特意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周围的守卫都被撤走,连外面的走水都无人进来报告。
一个个地找太过浪费时间,任意干脆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周遭的声音。
这里关了许多人,无一人说话,呼吸声却纷扰至极。
他屏住呼吸向前迈步,哗啦,一盆水泼落。
“啊!”
任意猛地睁开眼,奔向一个方向,他听见了常无虞的痛呼。
声音渐渐减弱,常无虞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来到了房间门口,任意一脚下去,踹碎了门板。
血腥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红,常无虞像是刚从血水里洗过一般,明明他们分别不到一个时辰。
他怎么敢!
任意快步走过去,那人扭过头正好对上了朝着他心口的一剑,他当机立断揪住旁边的下属挡在身前。
利剑穿透了下属的胸口,卡在了骨头缝前,让任意没能将他捅穿。
趁着任意视线被挡住的间隙,他将随身匕首抽出,从下属腰部侧面捅过。
哐当的破碎声吵醒了刚陷入昏迷的常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