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指着不远处的黑湖，“看，我们快到了。今天天气不错呢。”

    的确如此。从城堡入口看去，阳光下的黑湖波光粼粼。岸边，几颗茂盛的橡树投下漆黑的阴影。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看不到尽头的草地上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儿，有一队学生从城堡里兴高采烈地出来。因为离得太远，看上去有点像忙碌的蚂蚁。

    莉莉贪婪地盯着这幅画一样的景象，眼睛眨也不眨。“真是……太高兴了呢。”

    邓布利多微笑着，看到莉莉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个在他印象里一向是安静内敛的小女孩，像只燕子一样扑进他怀里。

    邓布利多稳稳地接住了她，“好了好了，我们走近一点去看看吧。还有很多好玩的呢。”

    纽特随便冲进对角巷的一家店铺，帽子掉了都来不及捡，“很抱歉先生，借您的壁炉一用！不通霍格沃兹吗？那魔法部呢？算了，霍格莫德通不通？”

    “那是什么？”莉莉指着城堡西侧，一片被高大树木盖住的地方。

    邓布利多用手挡着刺目的阳光，“那里啊？那是禁林，里面生活着很多魔法生物，不可以随便进去的。”

    莉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岂不是很危险吗？为什么城堡要和禁林挨这么近呢？难道不怕里面的动物跑出来，或是调皮的学生偷偷闯进去吗？”

    “这个嘛，”邓布利多挠挠下巴，“其实我也很想问来着。不过当初创始人们把霍格沃兹开在这儿，应该是有他们的打算吧……而且，巫师们也很需要禁林里面的材料。”

    “原来如此啊。哎，”莉莉看向不远处的城堡，一大批学生像潮水一样涌出来，“下课了吗？”

    “纽特？”明娜糖果店的老板惊讶地看着纽特，后者跌跌撞撞地从自家壁炉里跑出来，连领口都开了，“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啊？最近出了新口味冰淇淋哦，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不用了——”纽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那要不要给邓布利多买一点？最近的柠檬雪宝味道特别好，他一定喜欢！”老板热情地推销着。

    纽特的耳朵一听到邓布利多这个词就竖起来了，“明娜小姐，你家壁炉能去霍格沃兹吗？”

    明娜一摆手，“能，邓布利多没事就从办公室往我这儿跑，怎么了，你要用啊？”

    纽特在回答之前就已经跳进壁炉了，只听见明娜吃惊又好笑的声音，“哎，哎，帮我给邓布利多带个问候啊！”

    “先生，”莉莉轻轻拉了拉邓布利多的衣袖，怯生生地说，“我们还是走远点吧，不要出事了。”

    邓布利多闻言，低头爱怜地摸摸莉莉的小脑袋，“好，我们走远点。我带你去看看温室吧？霍格沃兹的温室种了好多魔法植物呢。我们带一点回去，给纽特做礼物，他可喜欢这个了。”

    莉莉乖巧地点头。一大一小沿着禁林的边缘朝温室走去。阳光下能看得很远，不久前还像蚂蚁一样的小巫师，现在已经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脸。

    快到温室的时候，莉莉惊讶地哎了一声，“先生，我觉得一定是弄错了，那是汤姆里德尔吗？”

    邓布利多顺着莉莉的视线看去，只见黑湖边上的一颗大树下面，的确是汤姆里德尔在那里坐着。他身边没有人，一个人低着头在写着什么。

    “你怎么会认识他？”邓布利多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发现特别喜欢的糖果上趴着一只虫子似的。

    莉莉抬头温和地笑着，看上去无害极了，“我好像还没跟您讲过，我就是和他一个孤儿院的。那场不幸的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也在场呢。说起来，真对不起他啊，幸好没有出事。”

    莉莉说着，忽然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先生，我可以去跟他打个招呼吗？说一句话也行，让我跟他道个歉，让我为他祝福，弥补一下因为我发生的不幸，可以吗？”

    莉莉都说到这份上了，邓布利多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跟在莉莉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同时挥手示意，让附近的孩子走远一点。

    莉莉像个去郊游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朝汤姆里德尔跑去。

    “教授？教授？”纽特气喘吁吁地从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壁炉里出来，办公室里果然没人。他一刻不停地冲出办公室，挤开正要回去上课的学生。跑出城堡的一瞬间纽特就看见了邓布利多。他正悠闲地站在那里晒太阳，不远处是莉莉和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两个人好像在讲话，还聊得挺开心。

    离得越近，莉莉的心就跳得越快。汤姆也跟她一样，像是被吸引着一样不由自主地飘向汤姆里德尔。天哪，他长大了好多。他这张脸是多么英俊啊，莉莉都能想象出他有多受欢迎。

    莉莉停下脚步的时候，汤姆里德尔也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他。一瞬间汤姆就消失了，就像肥皂泡晒了太阳一样。见到了正主，这个想象出来的冒牌货就没必要存在了。

    莉莉着迷地盯着他，看着这个无数次支撑自己活下来的人，“好久不见，汤姆里德尔！”

    纽特拼命朝邓布利多招手，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但他们离得太远了，纽特的声音像被吃掉一样，完全被周围学生的嬉闹声盖住了。

    汤姆很快地扫了她一遍，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认识你吗？”

    莉莉笑得更灿烂了，“你不记得我啦？也是，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过得怎样？看你这幅样子，应该很好吧？”

    汤姆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还行。不过你有什么事吗？”他看向一边的邓布利多，语气开始变得警惕起来，“你是和邓布利多一起来的？”

    莉莉摇摇头，“这不重要。”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汤姆里德尔，重要的是，我是莉莉伯纳斯，”

    莉莉心满意足地看着汤姆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恐怖。

    “更加重要的是，”莉莉伸手，像抱住什么珍宝一样用力地抱住汤姆里德尔，好像怕他跑掉，“你将会在今天死去。”

    虽然离得很远，不过纽特还是非常清楚地看到莉莉已经站在那个男孩跟前。眼看着是赶不上了，纽特抽出魔杖，朝莉莉甩了一个铁甲咒。

    他的咒语飞过去的一瞬间，黑湖边上就响起了一声可怕的爆炸。简直要把人震聋了。还在城堡外面的人，包括纽特和邓布利多，全都不由自主地弯腰，捂住了耳朵。甚至黑湖都跟着剧烈地震荡起来。稍远一些的橡树，就像到了冬天一样，落了一地的叶子。

    所有人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就开始围向爆炸的中心。纽特心情沉重地跑过去，邓布利多因为离得太近也受了波及，纽特扶他起来的时候还看到邓布利多在擦嘴角的血。

    “没事，我没事，去看看……看看莉莉！”邓布利多忍痛道。他还想自己也过去，走了两步又跪在地上咳嗽。

    纽特现在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件事。他一步一步离开邓布利多，好像一条船驶离了港口，开进险恶的海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离得最近的那棵树被拦腰截断，凄惨地耷拉在地上。更可怕是爆炸中心的两个人——纽特不知道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他居然还能认出这是两个人——那个男孩砸进了黑湖，血把一大片湖水都染红了。

    在橡树下的阴影里，莉莉在那里躺着，还有一口气。她像纽特第一次见她时，睁着那双燃烧般的，炭火一样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像是想叫他过来。

    纽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孩子抱在怀里，他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只是凭本能机械地重复着，“你等等——没关系，我们会治好你的——魔法——”

    莉莉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愧疚，不过最后还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她咯咯地笑了一下，从嘴里涌出一大股鲜血，“我……”

    莉莉想对纽特说她做到了，她的仇终于报了，可是血堵住了她的喉咙，最后莉莉发出的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咽。

    “抱……抱歉……”莉莉看着不远处踉跄着，竭力想靠近的邓布利多，看看头顶的天空和太阳，湛蓝的背景下，霍格沃兹庄严地伫立在那里。黑湖还没平静下来，湖水起伏的声音就像在唱歌。

    好美啊，可是她一生也只看过这一次。莉莉想，记仇真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下次，她要把一切都忘了。

    “教授！”纽特惊慌地看着邓布利多，莉莉不再说话，也不再朝他露出愧疚的眼神了。“我们……去……圣……我们得快！”一着急，纽特就有点结巴。现在他急得快哭出来了。

    邓布利多伸手握住莉莉的手，感到温度似乎在迅速地离开这具小小的身体。“不用了，”他再次咳嗽了两声，神色平静，“她已经走了。”

    纽特抱着莉莉的尸体，无声地痛哭着。

    在威森加摩的审判庭上，魔法部长正对眼前的这桩案子下最后结语，“所以说，这完全是由于阿不思、邓布利多一个人的疏忽大意，才造成了如此惨烈的魔法事故，使一名具有极大潜力的巫师身故，并且产生了极其糟糕的社会影响，”

    邓布利多坐在被告席，完全是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位部长长篇大论。“在此，我代表威森加摩管理机构，做出判决——”

    “等等！”审批庭大门推开，纽特神情严肃地走进来。

    “大胆！竟敢扰乱法庭，把他给我带下去！”魔法部长眼看有人要坏他的事，恼羞成怒道。

    “你们不可以审判邓布利多！”纽特站在法庭中央，手里高高举着一张羊皮纸，“因为有一名可信的预言者做出了预言，邓布利多是唯一能对抗格林德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