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妍辗转难眠，许少杰扔给她几条信息就消失在手机那头，实在忍不住迷迷糊糊睡去，直到天亮也没有等到许少杰回来。

    出租屋里发黄的老旧空调制冷效果太差，她心疼电费，早早的关了空调，身体出了一身汗。

    取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一开门，就看见魁梧大汉在客厅来回踱步，她吓得连忙关上了房门。

    在陌生环境里面对陌生男人，她实在没有勇气去脱衣服洗澡。

    她拨通了许少杰的电话，电话那头却无人应答。

    昨夜的快餐只吃了几口，到半夜已经有些饿了，眼下许少杰对她不闻不问，更没有替她解决婉言拒绝柯家保姆的问题。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躺在床上捶了好几下被子。

    浸透在水蓝色被面里的眼泪早已蒸发，斑驳的印记与李妍的脸色一样难看。

    起身开门探头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她直奔卫生间而去。

    “你要去洗澡吗？”合租男叫住了她。

    李妍的脚步戛然而止，语气僵硬：“是的，你要上厕所吗？”

    合租男吸着奶茶，大手一挥，“水费没交停水了，我找许少杰平摊水费他没回我。”

    “差多少，我给你。”李妍着急洗澡，平日里不舍得花的钱顺嘴就给了出去。

    “没事，我先给了，这点小钱哪好意思让你们女人给，我回屋找他要就行了。”许是担心李妍尴尬，合租男说完扔了喝完的奶茶就回了屋。

    温热的水气笼罩着李妍的曼妙身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背对着卫生间玻璃门，后背似有丝丝空气流动。

    手一滑，舒肤佳香皂掉到了地上，弯腰捡起的那一刻无意间瞥到了被打开的五厘米门缝，她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恍惚两秒后才从地上慌乱爬起来去关上了门。

    刚刚才向她表露善意并取得她信任的合租男竟然拿着手机偷拍她洗澡，她握着不能反锁的门把手又用身体抵着门担心对方闯进来，愤愤然道：“下流无耻，我要报警抓你。”

    合租男确实无耻：“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把这视频发到网上，你猜许少杰看到了还会不会要你。”

    合租男愈发猖狂，李妍生出自救的勇气，另一只手去扳旁边窗户锁，生锈铁片卡得紧紧的，分毫未动还划伤了李妍的手。

    鲜血慢慢从指缝间浸染开来，殷红色沟堑在玉白的浅壑中，犹如恶魔之眼。

    李妍擦掉血迹，平生第一次想要冲出去与人拼命。

    合租男继续恶语狂放，“美女，要么你给我钱，要么陪我睡一觉，再说了，许少杰那种连水费都能拖欠的男人你跟着他干什么。”

    听见许少杰三个字，李妍又退缩了，祈祷着男友能立马回来救她。

    顷刻间，门外男人大声叫喊着你们是谁，然后就是噗通一声，紧接着开始痛苦呻吟。

    事态瞬息万变，情况不明，李妍打开门畏缩缩看了眼，合租男用手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另一只手被微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着，手里握着的手机屏画面正是那段偷拍视频。

    柯棣文低藐了一眼，踝骨用力摁碎了手机屏，随即而来的是合租男的惨叫声，“你松开，手要废了。”

    李妍担心事情闹大，快速将自己收拾得体后打开了门。

    “柯，柯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又怕又惊，说话都有点小结巴了。

    柯棣文脚上卸了力，“给她道歉。”

    合租男躺地上不动，嘴里哼哼着对不起。

    “跪着道歉很难？”柯棣文不打算放过对方。

    “算了，算了吧。”李妍只想息事宁人。

    剩下的事柯棣文示意助理处理，合租男被拖出去后，柯棣文打量了一下四周，两把餐桌椅横七竖八地放着，朱红色木质沙发也放着几件衣服，小小的客厅想找个坐的地方都困难。

    李妍在茶场待久了，还算机灵，赶紧上前将沙发收拾了又用纸巾擦了两遍，沙发整洁养眼，李妍温声说道:“柯先生，可以坐了。”

    柯棣文走向沙发背对李妍随口道:“不给客人倒杯水。”李妍刚来，对出租屋不熟悉，不知道能供客人使用的杯子在哪里，就算有，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用这里的杯子喝水，毕竟他连放了几件衣服的沙发都不愿坐。

    她刚掐断心中的质疑之声，柯棣文似逗小猫般，“不用找了，我不渴。”

    李妍咬了咬嘴唇，来不及说话，对方又接了话题:“三婶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不想去柯家了。”

    不想去的话算是在气头上说的，李妍事后有些后悔，想着再与男友商量一下，听柯棣文的话，显然男友已经替她回绝了，她也不能再拆男友的台。

    “我辜负了你们的心意，对不起，但我真的做不好这份工作。”

    “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

    “不是，是我自己不能适应城里的生活。”

    “我答应了三婶，也向老宅打了招呼，你说不去就不去，让大家怎么看我？”

    李妍匮乏的大脑体系实在理不清自己不去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不过一个无关紧要又没有技能傍身的关系户，不去岂不是能让柯家少发一份工资，即使柯家不缺钱。

    “还是你想一辈子待在农村，或者后半生就在这种杂乱的地方生活。”柯棣文继续攻心。

    “只要能跟少杰在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李妍一副决然的样子。

    柯棣文看着李妍笃定的小脸，泛白的唇与刚刚那番情比金坚的话一点也不搭，“就算是洗澡被人偷拍也愿意？”

    冰冷的反问将李妍拉回无助恐惧的漩涡，手掌隐隐作痛的伤提醒着她，刚刚的遭遇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柯棣文从沙发上起来，走时回头提醒李妍，“手上的伤记得包扎。”

    李妍摊开手掌，满心有疑，她一直藏着自己的手，他是怎么注意到的。

    -

    隔天，李妍收拾好心情，强烈要求许少杰陪着自己去了柯家。

    柯家老宅，经岁月沉淀气韵雍容。

    李妍与许少杰拿了身份证登记后被安排到一边等回复，来的路上李妍忐忑不安，矛盾念头不断闪现，男友昨晚回来给她买了好多平日里不舍得的东西，才将她哄得妥帖。

    许少杰见她仍有退却的念头，又耐心开解她，做了许多美好的承诺，一番游说后，索性轻轻将她拥进怀中，拍了拍李妍的肩膀温情安慰，又迅速放开了她。

    两人难舍难分之际，身后的迈巴赫缓缓驶来，柯棣文从车上下来，视线只在两人身上做短暂停留，不理会整齐的客气问好，脚下步履从容径直进了宅门，直奔正堂。

    李妍小脸微变，今日的柯棣文冷肃如风，像不认识她似的，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四下有人，他们身份悬殊，是不应该有交集的。

    终于，老宅里来了人，气质不凡的妇人做了短暂的自我介绍，李妍与男友依依惜别后终于走进了柯家老宅。

    正堂里，满头白丝身着锦绣华服的柯周氏笑吟吟地靠坐在梨花椅上。

    身旁的柯棣文正拿着黑轴字画向她耐心详解。

    另一边穿满袖白旗袍的女人手着孔羽扇，轻缓缓地为老太太扇风。

    周管家领着她站在一旁，许是担心她乱动作或乱讲话，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像个镀银的监视器。

    一副昂贵的有名字画被翻来覆去地点评，没有要停的迹象，李妍额头微微冒着冷汗，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柯周氏慈爱的大笑开来：“好好好，棣文有心了，百忙当中还记着奶奶呢。”

    柯棣文将字画放到一旁，周管家很自然地走过来接了字画离开了大堂。

    柯周氏满心满意后摘了眼镜，向着李妍所在的位置，说，“淑霞说你从茶溪带回来一个姑娘，就是她吧。”

    柯棣文因奶奶所提才看一眼李妍，“不过是三婶心善让帮个忙，我才提议让她过来陪您。”

    柯周氏杵着宝石龙头拐杖站起来，“既然老三家的开口了，那就底下给她找点轻松的活。”

    柯棣文掺着她的手，“您午休时间到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柯周氏反手握着孙子，语气轻叹，“你忙你的，淑霞陪我就好。”

    柯淑霞接过柯周氏，满眼风姿笑意，“棣文，你去忙吧，奶奶有我陪着。”

    柯棣文目送奶奶离开，又匆匆离开，期间仍旧没有看一眼李妍。

    正堂几人散去，李妍便被周管家带了下去。

    走在古法长廊中，李妍偶尔朝四周看看。

    不经意间，便看到一个男人从宅门进来。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她想上前去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但时间久远且男人只有几分相似。

    眼下她刚到柯家，不好贸然惊扰他人。

    她试着开口问老练稳如山的周管家，先是尊称她一声敏姨，接着便问：“刚刚进来的人是谁呀？”

    周管家语气如旧，“五小姐的丈夫，柯家的小女婿，你刚来多学多看少说话，不懂得地方我可以教你，你是四少爷带来的人，与其他人还是有点差别的。”

    这话听着别扭，李妍想着解释一番，但又急于获取男人的其他身份信息，暂时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