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苔花见此差点呛水。
二人虽然不能说话,可却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江苔花往后退了退,她静心听了一下上面的动静,打了个手势。
【我上去,你不动】
越今朝眼神古怪地看着她的手势。
江苔花转过身时暗暗别了他一眼。
她动作轻轻地往上游去,在快靠近湖面时停住,见冰上当真无人时才肯从水里露头。
哗啦。
是水面被破开的声音。
江苔花身上的衣裙紧紧黏在身上,少女青涩却玲珑有致的身躯一览无余。
越今朝看见时连忙瞥过头。
他呛了水,咳嗽了几声。
江苔花警惕地看着周围,带着越今朝往岸上跑去。
“他们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两人不敢休息,一口气跑到了林子里。
行宫靠近大鹏山,其因山体从远处看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大鹏鸟而得名。
刚开始还是越今朝在前面,直到江苔花往前走了一会才发现他已经落到自己的身后了。
江苔花急急折返回去,看见的是靠在树上生死不明的越今朝。
她握紧双拳,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察觉微弱但还尚存的气息时才松了口气。
江苔花拍了拍他的脸颊,“越公子?”见他并无反应之后视线一低,看见了他腰侧深色的那一块衣料。
她伸手摸去,借着月光一看,是还带着温热的血。
江苔花心中微怔。
越今朝的腰侧的伤口应该是早就有的,只是自己没发现,又带着跳进了水中藏了许久,撑到这时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
江苔花立马将裙摆撕出一块布料,缠在越今朝腰间一圈又一圈。
绵帛撕裂的声音和腰侧勒紧的痛感,让越今朝终于醒了过来。
他看着重影的天地,只觉得自己一会高一会低。
垂眸一看,原来是靠在别人的背上。
江苔花感受到身后脖颈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明白对方已经醒了。
喘气道:“越公子,那群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执着。”
越今朝低哑的声音传来,却是说道:“把我放下来吧。”
江苔花又喘了口气,“你的伤口不能动,会又撕裂的,你已经失血过多了。”
越今朝的发丝在江苔花脸颊边微微晃荡,他说道: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何会同意和你合作吗。”
越今朝:“我的母妃是西域呈给天都的礼物,她进宫时受尽万千宠爱,认为自己真的得了圣心,开始贪图后位。”
江苔花听见越今朝的母妃是西域人时,有些惊讶。
因为越今朝的样貌看起来并无西域人艳丽的美,而是带着汉人出水芙蓉般的俊美。
“贪图后位。”
江苔花:“可你母妃是西域人不是吗?”
越今朝笑了一声,“就连你都能想到,她却傻的天真。”
“天都是否会允许一个外族人做皇后不提,那老头也不是真的那么爱她。”
江苔花听见这话默默噤声。
越今朝说的话不会是天都的皇室禁秘吧。
“他爱的从来不是我母妃,而是皇后。”
江苔花听见这话有些讶异,虽说皇帝与皇后才能称为夫妻,可鲜少有皇帝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的。
越今朝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她傻到死前还以为自己才是他的妻子。”
江苔花听见这话后明白为何越今朝被当作质子送来大萧了。
只是。
“这和那群人刺杀你有何关系?”
江苔花还是不清楚那群蒙面人为何刺杀越今朝。
只是对方不再说话,江苔花生怕越今朝就这样睡死过去,只好一边煎熬地在山路里引对方说话。
“越公子?”
“四皇子?”
她喊了几声皆听不到身后人的回答。
“越今朝!”
江苔花脚已走的毫无知觉,身上还背着一个成年男子,全靠一股劲撑着自己往前走。
“我、我、累死累活!”
“把你带出来、你不能。”她一口气差点没喘匀,“不能死啊!”
越今朝手指动了动,他昏昏沉沉地,仿佛自己又浸泡在那处冰冷的湖水中,江苔花也随着离去。
“江苔花。”
越今朝喊了一声。
朦胧间,他听见江苔花应了一声。
鼻息间还有着淡淡的香气,像是荷花的味道,可大萧的夏季还未来,不是吗。
这边。
江苔花不知走了许久,在看见一处被粗枝藤曼遮住的隐蔽山洞后,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拼着最后的气力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越今朝放了下来后,自己则身体呈大字型地躺在地上喘气。
江苔花歇了会,才撑起身子看着山洞的周围。
她这才发现,山洞内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地面也是干燥的。
边上还有一处火堆,旁边就是堆放的柴火。
往里走还支着一张床,只不过比较简陋,上面还有着一些灰尘,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在这了。
她将床铺清理了一翻,随后对着湿漉漉的越今朝犯难。
若是不将衣服烤干,他定会高烧。
可若是烤干衣服,也需要先将对方的衣服给脱下。
江苔花两难抉择了一番后,决定闭着眼睛解开对方的衣服。
她闭上了双眼,摸索着往前走,在触碰到湿热的衣服时,小心地解开了自己包扎的布带。
在摸到没有血迹出来后,又缓缓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江苔花一举一动间,像是怕含在嘴里化了,放在手心里怕摔了的呵护模样。
她轻轻地往外撩开他的外衫,在想要往外脱掉时被突然握住了手。
“你想做什么。”
江苔花被抓住后心就一悸,还未睁眼嘴巴就先解释:“我不是要非礼你!”
她睁眼,看见越今朝靠在石壁上,面色苍白地望着自己。
“你身上都湿了,在不烤干会高热的。”
越今朝眨了眨眼,随后说道:“你转过身,我自己脱。”
江苔花转过身,将山洞内搭着的火堆点燃后,就看见越今朝身上脱的只有一件里衣。
“谢谢。”
越今朝坐在火堆的另一边。
两人皆是身着里衣,拿着自己的衣服在边上用火温烤干。
江苔花翻着自己的外衣,再看见自己撕掉的下摆部分时,又撕拉一声扯下来一块。
“你的伤口还需要继续包着。”
越今朝看着对方已经有些褴褛的外衣,江苔花却以为对方是嫌弃。
“你也别嫌弃,我的好歹还能看出是一件衣服,你的不知道的以为是乞丐服呢。”
越今朝的衣服被那群蒙面人的剑划的到处都是破口。
他默默收回视线:“并非嫌弃。”
江苔花只听见他小声的一句嘟囔,说了什么却听不仔细。
二人静坐着,她往火堆里添了点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说跳就跳,我倒是没看出你怕水。”
旁人若是怕水,下去前定是要腿脚发软,上岸后就是一番哭爹喊娘。
可越今朝却截然相反,在游上来后还跟自己在大鹏山走了许久。
江苔花再次感慨到越今朝的心性绝非凡品。
“我害怕水,但更害怕死。”
他话是这么说,可越今朝声音淡的听不出一丝怕死的情绪在里面。
他反问道:“你呢,你害怕什么?”
江苔花没想到对方问出这么一茬。
害怕什么?
她突然呆滞住,想起了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那个梦。
她怕自己处心积虑从别人那谋了许久,演了许久却落得一场空。
她怕自己已有所成,若是这时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前功尽弃。
可说来说去,她怕的终究是明知结局却无法改变。
江苔花沉吟许久,最后蹦出句听来格外含糊的话。
“我这个人比较贪,想的多,便怕的多。”
越今朝听见这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误以为江苔花指的是女官一事。
“你想考女官,我会帮你,权当今日你救我的答谢。”
江苔花想将这事岔开,避免过多提起,故作揶揄的调侃他:
“别人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为何到了越公子这就不一样了?”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凑到对方面前,双手托腮,将调子拉长,如同戏班子里的戏子唱戏一般的腔调说道:
“小姐大恩,无以为报,小生愿以身相许,侍奉箕帚。”
这句戏词本是女子以身相许,江苔花却颠倒着唱了这一句。
等她唱到以身相许时,伸出纤长的手在颊边做出个露滋的手势来,配上这句戏词,倒像是有些暗送秋波的模样在里面。
只不过江苔花的双眼偏圆,瞳仁又极亮,看上去就像一只狡黠的栗鼠。
少了小女人的几分风情,多了些少女的灵动来。
越今朝看着她言辞轻佻的模样也不生气,只是伸出食指抵住她的额头往后推拒道:
“你爱听戏?”
江苔花没抗拒对方的力道,顺势坐了回去,“也不是特别爱听。”
她将自己经常听的戏曲翻着指头数了一遍。
而这些戏曲的相似点都是被背叛的男女之情,而里面的男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下场。
越今朝也察觉到这一点,他有些小心地说道:“戏曲多种,可多多尝试。”
江苔花笑了笑。
二人各自一边待在火堆边上,被暖意熏着都有些困乏。
江苔花只是浅浅的打了个盹,却是在头颅猛地下坠中醒来。
她惊醒自己竟然睡了过去,连忙拍了拍脸颊企图清醒。
等一抬头,却发现越今朝也睡了过去。
江苔花本以为对方会十分警醒,万万没想到竟也会像自己一样打盹,心下有些好笑。
她将架子上已经烤干的衣服披到了他身上,整理时却蹭到了对方的衣领。
滚烫的热意一下子从越今朝的身上通过二人相触的位置,传到了江苔花的身上。
她闲散的神情一变,几乎是立刻就摸上了对方的额头,果然皆是一片热意。
最坏的事发生了。
越今朝还是发热了。
江苔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是卯时,天色微亮却还是看不清路。
好的是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二人逃跑的踪迹都被掩埋。
可下山也异常困难。
江苔花将挡风的衣物全部裹在了越今朝的身上,自己只穿了微薄的两件外衣。
她将手里的布料沾满雪,又在火堆旁燎了会,等手里是刺骨的寒意后又放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却还是不见好转。
江苔花看着外面已经有些朦朦晨光的天色,两个想法在她心中萦绕。
将他带回行宫,交给萧纯雪邀功,顺便解了自己黑尾蛇的毒。
要么,带着他赌一把,下山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