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贾斯廷和差点没头的尼克被石化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差不多每个人都开始乐观起来,一致认为那个攻击者已经永远洗手不干了。
三月里,几株曼德拉草在第三温室开了一个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舞会,这使斯普劳特教授非常高兴。
“等它们想移到别人的花盆里时,我们就知道它们完全成熟了。”她对我们说,“然后我们就能使医院病房里那些可怜的人都活过来。”
气氛相对轻松的复活节早上,我走进礼堂,发现麦格教授正一个一个地分发着一份课程名单——
“我们该选择三年级的课程了。”赫敏仔细研究着新课程名单,在上面做着记号,“这会影响到我们的整个未来。”
我坐在了她的身旁,从赫敏手里接过一张空白的选修课程申请表,分别是神奇动物保护学、古代魔文、麻瓜研究学、算数占卜学和占卜学。
我可以什么都不选吗?我只敢在心里说这句话,不然赫敏和麦格教授肯定会以同样的目光怒视着我。
“我只想放弃魔药课。”等麦格走远后,哈利说。
“不可能,”罗恩情绪低落地说,“原来的科目都得上,不然我早就扔掉黑魔法防御术课了。”
“但那门课是很重要的!”赫敏吃惊地说,在所有的科目上都签了名。但我认为在她眼里,每门课程都是很重要的。
“像洛哈特那种教法,我看未必。”罗恩不屑地说,“除了不要把小精灵放出来,我没有从他那里学到任何东西。”
“我听说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有一种诅咒——”我以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低声说,“每任教授都只能待上一年。洛哈特也可能被换掉的。”
哈利盯着课程表,脸上却悄悄地露出了微笑,被我给发现了。
最终,我在哈利和罗恩的建议下,选择了几门看起来比较轻松的课程——占卜、保护神奇动物和麻瓜研究课。赫敏显得不太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洛哈特教授很可能要离开的消息。
“我们的必修课已经够多了。”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还得把心思放在天文学和草药学身上呢。”
“我听说古代魔文和算术占卜是很有趣的。”赫敏说,和我一起把表格交给了麦格教授,朝着格兰芬多的休息室走去,“能学习一门新的语言,不是很有意思吗?”
“我看未必。”我小声说。
回到休息室后,赫敏坐在了离火炉最远的沙发上,读着一本名叫《古代魔文简易入门》的书。她最近又开始了那种图书馆和各个教室里奔波的日子。我撇了撇嘴,走到她身后的布告栏前,阅读着墙上各种社团的招新公告。
高布石俱乐部,成为世界高布石冠军的第一步……塔罗牌社团,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只幸运狗吗?……一无所知协会①,如果你想广结良友,走向万众瞩目的辉煌……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去,是哈利和罗恩,他们的动作显得急匆匆的。
“里德尔的日记不见了。”哈利低声说。
“可是——只有格兰芬多的人才可能偷——”赫敏十分震惊,“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口令……”
“一点儿不错。”哈利说。
“嘿,大家。”我故作严肃地开了个玩笑,“会不会马尔福也用了复方汤剂,伪装成格兰芬多潜入了哈利的宿舍?他一直都想知道哈利的日记里写了什么,对不对?”
“这可是很困难的。”赫敏说。整个霍格沃茨除了她,就没有几个学生能熬出这么完美的复方汤剂来。
“说不定他得到了斯内普的帮助……”罗恩猜测道,“我想不出格兰芬多有谁会偷哈利的书——偏偏还是里德尔的笔记本。”
“说不定就是那个丢掉笔记本的人。”哈利说着看了看我们,说出了最贴合实际的那个可能。
“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麦格教授。”赫敏提议道,“拿到这本笔记本时就应该这么做的。”
“难道我必须对老师讲清日记的来龙去脉,并告诉他们五十年前海格为什么被开除吗?”哈利说,“我不想把这件事重新挑起。”
第二天清早,礼堂的天花板呈现出一种怡人的淡蓝色,薄云在空中缓慢地移动着,清凉的微风轻轻吹拂,阳光泼洒在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里。
我跟在哈利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他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声音!”哈利说着,转过头来看向我,“我刚才又听见了——你们听见了吗?”
我来不及停下,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撑着,结果就是一下子撞到了他瘦削的后背上,还推着他一起跌倒在地,简直就是二流爱情小说的俗套情节,但它就是在我和好朋友的身上发生了。可怜的、瘦小的哈利,如果他的姨妈和姨父对他能再好一点儿,我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些什么。我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最终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
“哈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赫敏突然大声说,“我要去一趟图书馆!”
她话还没说完,便匆匆地跑开了。我几乎想像只小狗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紧跟在她的身后,却在踏出第一步时犹豫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住我,叫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明白了什么?”哈利说,四下环顾着,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不知道。”我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图书馆呢?”
“因为这就是赫敏的作风。”罗恩耸了耸肩膀,“一有疑问,就上图书馆。”
这时人们都从礼堂里拥出来了,在我们的身后高声谈笑,准备从正门到魁地奇球场去。
“我跟过去看看。”我抛下这一句话,就朝着赫敏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乎所有学生都在草坪上享受着夏日即将来临时的明媚阳光,所以一路上我都没遇到多少学生。一切都安静得可怕,越是这样,我内心深处那股不安的情绪就越明显。到了最后,我几乎是快步狂奔起来,直到走进了图书馆。
平斯夫人看了看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满地皱起了眉。我没理她,径直朝着图书馆的深处走去。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它们是那么轻,就像是害怕被谁发现的窃贼。
太阳似乎被阴云遮住了,图书馆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某种阴森可怖的冷气蔓延开来,我的心跳声从未如此急促过。
“赫敏?”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既吸引不来平斯夫人,也可以让赫敏听见(如果她在的话)。但是无人应答。
我一排一排书架地找过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赫敏的身影伫立其中。我咬着嘴唇上的死皮,一阵令人眼前发昏的疼痛后,我知道自己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我冲出图书馆,朝着走廊的方向奔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走廊的尽头,一片黑色的衣角如此醒目地躺在那里,几乎如同一阵强光般让我无法直视。
有谁躺在了地上,我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如此想到,有谁遭到了怪物的袭击,而那个可怜的人很可能就是赫敏。
那一刻,我的思绪混乱极了,我想尖叫,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的头脑几乎可以说是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血却往头顶处涌去。
我应该转身逃走,去告诉任何一个我最先遇到的教授,哪怕是斯内普或洛哈特也无法让我遮住自己恐惧的情绪,但我没有这么做。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冷静又鲁莽、几乎不要命地朝那方向慢慢走去,心跳声、脚步声和汗流下的滴答声混杂在一起,可能成为我人生的片尾曲。
我拐过墙角,并没有看见什么庞大的生物,这让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我剧烈地喘息着,气血上涌的脑袋几乎无法思考。
赫敏躺在地上,蓬松而柔软的棕发散落一地,与之相反的,她的身体是如此僵硬,她那双睁大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最好的朋友遭遇了不测,我甚至不知带她到底是生是死。
我蹲了下来,用手抚摸着赫敏冰冷的脖颈,顺便拿起了一旁掉到地上的银色小镜子。她被石化了,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胡乱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在一阵幻觉般的、像是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中,发现她的右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我试图掰开她的手,这当然没有,我的脑子真是糊涂了;我用尽全力又拉又扯,终于把那张皱巴巴卷在一起的纸条摊开来:
……在我们国家,游荡着许多可怕的野兽和怪物,其中最离奇、最具有杀伤力的莫过于蛇怪……除了它致命的毒牙外,蛇怪的瞪视也能致人死亡,任何人只要被它的目光盯住,就会立刻丧命……蜘蛛看到蛇怪就会逃跑,因为蛇怪是蜘蛛的死敌,而蛇怪只有听见公鸡的叫声才会……
我没心思再看下去了,那种奇怪的、沉闷的、令人浑身难受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发现这不是我的幻觉。
“蛇怪的瞪视也能致人死亡”。可是一个人也没有死——意味着没有人真正和蛇怪对视了。
我立刻闭上眼,艰难地屏住呼吸,朝着走廊的反方向跑去,却因为踩到了谁的头发而摔了一跤——看来这次袭击的受害者不止赫敏一人,并且很快就要加上我了,我悲哀地想。
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失去了方向。我的脑袋撞到了门板,牙齿磕到了嘴唇,一股咸锈味立刻在嘴中蔓延开来,身上剧烈的疼痛都让我差点抑制不住喘息声。
挪动声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把脸凑近镜子,睁开眼,绝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镜面以外。
谁都知道被石化可比直接死了要好得多。我无比困难地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镜子,观察着蛇怪的方向。
就在我来时的那个方向,一双明黄色的眼睛在镜中紧紧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