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安坐待毙

    离开云水城,虞清颜就随着陆家船队的人一同被安排在京郊的兰庭别苑,一连两日,都没再见过陆砚舟。

    问起府里的下人们,他们也只说陆砚舟这几日去了京中拜访友人,很少在府中。

    慢慢地,虞清颜便将前两日对他的揣度归结成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着改日定要向他好好道谢。

    这天傍晚,她一人闲来无事,去府中的后花园闲逛,远远地见陆砚舟坐在亭子里,正与对侧一玄衣男子讲话。

    虞清颜没料到陆砚舟会在府里,还在后花园宴客,当下便要悄悄离开。

    无意间却听到陆砚舟含笑的嗓音传来:“你怕什么?这批火器既能从江南运到京城来,还怕进不到你的二皇子府吗?”

    “我怎能不怕,如今父皇都开始有意无意的提起他了,我再不防备着点,怕是以后连我的立足之地都没了。”

    居然又是火器,虞清颜顿住脚步,悄悄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里的人似乎都在为了这样东西争斗,沈让尘是,黑风寨是,而如今陆砚舟和这个被称作二皇子的人也是。

    陆砚舟继续道:“那日他吃了那样一个闷亏,这几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想好对策了?”

    二皇子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京中各方势力都盯得紧,不止是我那位好三弟,那日幸得提前绸缪,安排人送了假消息和信物,否则,还不知后果如何呢。此事恐还需得从长计议。”

    陆砚舟没说话,二皇子将矛头一转:“你将那位姑娘安置在这里,不怕沈让尘查到你头上吗?”

    思绪被某几个字眼带动,虞清颜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怕?我与虞姑娘萍水相逢,又正好是聊得投机罢了,就算查到我头上,我一个商贾之子,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教唆犯罪,哪怕他现在抓着人在我面前对峙,又能如何呢?”

    陆砚舟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的嗓音,却教这头偷听的虞清颜惊出一声冷汗,连日来的猜疑在此刻快速点动成线,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二皇子闻声轻笑,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砚舟啊砚舟,你只做商贾,当真是屈才。”

    陆砚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无奸不成商。再者,与殿下谋事,没有点手段,怕是连京都的大门都摸不到。”

    二皇子笑着饮尽杯中酒,又道:“我查过那姑娘的底细,原是在虞相府中教养了十数年,后听说不是亲生的,便被逐出了家门,不知为何又跟我三弟搅到了一起,还学了一身的制器本领。”

    陆砚舟轻叹口气:“殿下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虞姑娘身份如何,而是该担心如何让虞姑娘放弃南下,并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为殿下所用。”

    这些话如毒蛇一般,游窜在虞清颜脑海中,无数迷雾就此拨开,她以为自己逃出了狼窝,却不料一脚又踏入了虎穴。

    陆砚舟的确如她所揣度那般,萍水相逢是假,细致入微也是假,无所图谋更是荒谬至极。他刻意靠近隐瞒,获取自己的信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替这位所谓的二皇子造器。

    还有沈让尘,大宣朝堂堂三皇子,却隐瞒身份屈居一小小山寨,难怪第一次见他,他连当朝丞相之名都能随意呼出并加以评判。

    虞清颜开始懊恼自己,轻易就在人前暴露了她会制器的本领,倒教这些人抓住了把柄,将她置于非此即彼的危险境地。

    沈让尘让她留在山寨,究竟是保护多一些,还是也有着如陆砚舟和这二皇子的心思,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听说你这次入京,还特意带了柳家的千金?”二皇子打趣道。

    陆砚舟嘴角噙着笑,面上却一派平静:“何来特意之说,陆家与柳家乃百年世交,家中小妹又与柳家小姐交好,此来京中,只是贪图这儿的风土人情罢了。”

    “是么?”二皇子显然不信,“我虽远在京中,可也听过不少你们江南的趣闻。两年前,陆家大公子参加百花宴,纵马踏花赢了头彩,将一山桃枝抛给了宴席上侍酒的婢女,却引来柳家大小姐的嫉恨,下令将满山桃枝砍了个光,听闻至今都没长出来。”

    陆砚舟嘴角笑意更浓,却始终不达眼底:“一些年少荒唐事罢了。”

    “年少荒唐?你少诳我,若你没点手段,人家堂堂柳家千金,能千里迢迢随你入京来?”二皇子指腹摩挲着杯壁外沿,“还有你府上这位虞姑娘,只短短两日,就能毫无戒备地住到你的府上。”

    虞清颜攥紧衣角,眼前是陆砚舟那张一举一动皆分寸十足的脸,是啊,他若没点手段,又怎么会装的这般逼真。

    “殿下断会拿陆某取笑。”陆砚舟抬手给对方斟满酒,“不若明日,我找机会引虞姑娘与你见见,若你二人彼此合得来,倒也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听到这里,虞清颜心底一片冰凉,陆砚舟此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精于算计,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只怕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能安坐待毙,她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虞清颜站起身,朝花园出口走去,才走到拐角,却见一袭粉衣贴在墙边,面如土色,正是昨日来陆砚舟营帐给她下马威的女子。

    适才从陆砚舟与二皇子的对话中,虞清颜也得知了此人身份,江南柳家大小姐,她在这里,莫非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但此人对陆砚舟盲目倾心已久,她无法判断她出现在这里,对自己有无害处,也无法判断,她会不会将自己偷听之事告发出去。

    虞清颜顿住脚步,目露警惕之意,丝毫不觉脚下探进半截树枝,咔擦一声轻响,身后的说话声陡然停了下来。

    那女子脸色一变,来不及细想,伸手将她拉到身后,往花园后方的小路上推去。

    虞清颜刚转到墙角躲起来,就听陆砚舟的声音隔空传来:“知韵,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知韵咽了口唾液,声音因紧张而发抖道:“砚......砚舟哥哥,我......我午后去集市上买的兔子不见了,我过来找。”

    “哦~找到了吗?”陆砚舟继续问。

    “没......没找到。”柳知韵神色不大自然道。

    陆砚舟眉心微蹙,朝四处看了看,随即向柳知韵身后的小路上走去,一步,两步,距虞清颜躲着的位置越来越近。

    虞清颜甚至能听到自己心口位置上强烈的撞击声,她双手紧攥成拳,身体死死贴在墙面上。

    陆砚舟的步伐越来越清晰,虞清颜连呼吸也不敢有,心跳就要随着那声声脚步跳出嗓子眼。

    “砚舟哥哥。”柳知韵忽然喊道。

    陆砚舟顿住脚步,“怎么了?”他问。

    “找到了,在这里呢。”柳知韵从一片草丛中抱起一团雪白的兔子,道。

    陆砚舟温和地笑笑,脚步一转,朝身侧的墙边看去。

    空的。

    他收回目光,换上惯有的神情:“找到就好,天色暗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柳知韵下意识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陆砚舟走过去,微微俯身盯着眼前的女子,眸色如一漾春水:“当真不用?”

    若放在以往,柳知韵定是高高兴兴应允了的,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就在不久前,这个看似满心关怀的男人,却说出了那样薄情的话。

    这让柳知韵感到陌生以及后怕,她似乎从没真真切切了解过他,便将一腔欢喜都倾注下去,到头来,只换得他一句年少荒唐事罢了。

    她点点头:“嗯。”

    “那好,路上小心些。”陆砚舟叮嘱道。

    柳知韵抱着兔子,背影失落地走了。

    “这便是你那位小青梅,怎瞧上去并不如传言中那般......”二皇子双手抱臂,虚倚在角门一侧,调侃道。

    陆砚舟收回目光,挑眉看过去:“什么?”

    二皇子唇角漫上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摇头道:“没什么。”

    虞清颜一路跑回自己住的院子,关上门,大口喘息着。她今日算是见识到陆砚舟此人的可怕之处,看似对所有人都一团和气,却说不准何时在背后捅你一刀。

    这样的人,实在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倒是柳知韵,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虞清颜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正思忖该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不惹陆砚舟疑心时,一道暗镖忽的出现在门廊下的柱子上,擦着虞清颜的耳垂而过,只差一寸,便可将她皮肉刺穿。

    她猛地起身,朝身后退去,四周空无一人,天边最后一丝日光也消退殆尽,只留半轮清冷的皎月悬在头顶。

    虞清颜走到廊檐下,信手拔下那枚暗镖,镖刀之下,钉着一张窄窄的字条:勿轻举妄动,一切等到明晚。

    没有落款人,也没看到送信之人,虞清颜却第一时间想到了沈让尘,会是他吗,他怎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还在如此森严的守卫下送来了这个。

    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等待,可是等什么呢,等他来救,还是等他有所行动?

    虞清颜将信攥进掌心,无数疑问化作种子,在心里抽枝生芽。

    咚咚——咚咚——

    院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敲响,虞清颜抬起头,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而至。

新书推荐: 师姐今天拔剑了吗? 忽惊春上小桃枝 洒家战神,手撕命簿 [快穿] [恋与深空]云际外if线(秦彻龙卡改写) 都失忆了,怎么还得超市求生 明明是命案现场却像修罗场 机械故障[人外] 楚曜双骄:帝后黑化录 我的网恋对象竟是创世神 暮色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