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鸢醒已经是后半夜的事,谢宵祺那时正在看着医院冰冷又白的发光的墙壁发呆。
耳尖的他听到病房内传来的轻微动静,怀疑是孟十鸢已经醒了,赶忙拉开病房的门查看。
然后他就和正欲下床的孟十鸢对上了视线。
孟十鸢一看是他,下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并不想继续逞强下去。
掀开的被子被谢宵祺盖了回去:“你想下床干什么?”
语气有些急切。
察觉到自己话说重了的谢宵祺又解释:“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先不要自己乱走动。”
医院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把脸色本就苍白的孟十鸢衬得更加虚弱,让人更加想要加以怜惜。
谢宵祺本来就心疼她,现在更甚。
“我不想待在医院里,谢宵祺。”
沉默了很久的孟十鸢开口了。
从小大病小病没有机会去医院,一去医院都是经历生死离别的大事。
所以从此以后,她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这里的所有悲欢离合。
孟十鸢小时候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所以小的孟依依没少掉过眼泪。
这些眼泪对小时候的孟十鸢来说很痛苦。
长大后她逃避这些,逃避一切能接触到生死感情的地方,觉得自己这样就可以少流点眼泪。
外界都说她是渣女没有感情,只不过是她唯一能找到保护自己伪装的办法。
谢宵祺愣了愣,他不知道孟十鸢最后会说出这句话。
“那你想去哪里?”
不理解但谢宵祺还是问出了口。
“回家。”
“你带我回去。”
回那个灯光暖暖的,到处都有她喜欢的东西,最熟悉的地方。
谢宵祺得到了答案之后没问理由,只是轻点头:“我知道了,你先躺在这里休息,我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带你出院好不好。”
哄小孩的语气。
孟十鸢生起病来比自己还像小孩。
临走前谢宵祺的手突然另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他愣怔的转身,等着孟十鸢说话。
“不可以我也要出院。”
然后就听到了女人的这句话。
谢宵祺无奈,只能先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尽量。”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谢宵祺带着孟十鸢出了院。
还好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病,在哪休息都一样,不然谢宵祺也不知道该不该她走。
孟十鸢恹恹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宵祺聊天:“最后没耽误剧组工作吧?”
谢宵祺没话说,她和关芙雪是真像,知道没事了后地第一件就是关心剧组。
“没耽误,你多坚强啊,弄完当天的工作之后才晕。”
“……”
话里话外孟十鸢都能听出来阴阳怪气。
不过能知道谢宵祺是关心自己,所以她难得没有反驳。
孟十鸢的十指绞在一起,想了很久还是解释道:“不是不想休息,你知道的,我有时候很嗜睡,那个时候我睡着了可能就很难把我叫醒了。”
“而且我很多天没有拍戏了,又为了自己私人的事耽误剧组工作总归不好的。”
谢宵祺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不喜欢她为了工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
听孟十鸢说了这么多话,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拧开一旁放着的保温杯递给她:“昏睡了这么久,又说了挺多话,喝点水润润喉。”
看孟十鸢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下两口水之后,谢宵祺重新发动车子:“今天太晚了,明天你的戏被排到下午了,好好休息。”
这次孟十鸢没拒绝,难得点头同意。
两人到家后,孟十鸢洗漱完之后倒头就睡。
谢宵祺不放心,又在客厅守了一会儿才去淋浴间洗漱。
他出来时孟十鸢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突然响铃。
孟十鸢这人,怕旁人有工作要联系不到她或者闹钟吵不醒她通常都把铃声开到最大声。
这次也不例外,回荡在在客厅里的铃声吓了谢宵祺一跳。
第一二次谢宵祺都按了静音,没想到对方又打来了第三次,大有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加之谢宵祺又无意间瞥见来电人的姓名——是贺臣生。
可能是听到了孟十鸢晕倒的消息,特意打电话来确认平安。
为了能不吵到房间里熟睡的人,谢宵祺在第四次贺臣生打来的时候选择了代为接听。
“她睡了。”
对方还没开口说话,反倒让谢宵祺先入为主。
短短三个字,让贺臣生那边静止了十几秒那么久。
然后传来了一声不属于贺臣生的尖叫。
“啊啊啊!你是谁??”
就在谢宵祺在辨认这声音是谁的时候,电话又换回了贺臣生手机:“谢宵祺,她现在人在哪?”
“医院休息。”
说完,也达到了报平安的目的,谢宵祺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挂断之后,他又在黑漆漆的客厅呆坐了很久,开始思考如何和孟十鸢解释他接了的这通电话。
他不想承认,但接了就是有私心。
谢宵祺没暴露自己和孟十鸢同居的事,即使他非常想,但这也是卑劣的。
和孟十鸢没有商量的事,就算他如此想要,也不能做。
这边的人久坐到天明,也有人因为这通电话彻底察觉到了危机感。
沈确是今天回国的。
一落地他本想去剧组探班孟十鸢,但因为换场地的事最后跑空了。
索性他就去找了贺臣生,打算和他算上次在巴黎没有算完的账。
谁知两人相见的火药味还没燃起来,贺臣生就接到了剧组人员说孟十鸢晕倒的消息。
但贺臣生跑不开,沈确刚回国也不知道具体的医院在哪,只能等前者忙完了再一起去探视和询问具体情况。
然后贺臣生这厮就忙到了半夜。
尽管他已经紧赶慢赶,但这次的工作确实十分棘手。
忙完之后谁都没心情休息,贺臣生问到了医院的地址,两人又在限速时段内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了目的地。
得到的结果是被医院告知病人已出院。
别无它法,贺臣生只好打电话给孟十鸢本人,出院就代表可能醒了,他们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总得听到本人亲口报的平安。
可能今天对于沈确来说确实不顺,孟十鸢的手机最后是被一个陌生男人接听的。
而贺臣生还认识这个男人。
孟十鸢也好似和这个男人亲密无间。
打电话时,那声带着质问的尖叫就是沈确发出来的。
电话挂断他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自己回国就一件接一件的事找上门来,任谁也受不了。
两个男人在车上沉默着,沈确不爽地点了一支烟,开口问道:“那个人,他谁?”
没找到人,贺臣生也有点暴躁:“十鸢公司的新人,剧组同事。”
“电话怎么是他接的?他大半夜怎么会和孟十鸢在一起?!”
沈确有气无力撒,指尖未抽完的烟猛的掐灭丢出窗外。
“我他爸的怎么知道?”
“你在国内看着人你现在和我说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几近怒吼说出这两句话。
吼完之后又都冷静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最后还是沈确先耐不住,他草了一声,又拿出一根烟开始抽。
“算了,能出院就代表没出什么大事,明天我自己去找她。”
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下车。
凌冽的风把沈确的风衣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将唇边的香烟拿下,呼出一口白烟,随风飘散。
贺臣生看了一眼沈确逐渐走远的背影和他刻意摆出来的poss,心底嗤笑一声。
装什么x。
他和谢宵祺之间自后者进组以来一直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属于都看穿了自己对孟十鸢的心思,但互相瞧不上对方觉得对方能成功。
在谢宵祺没出现在孟十鸢身边时他和沈确也是这么看对方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宵祺这个对手逐渐比沈确给他带来的危机感还要强。
以至于他再也不能像几个月前说出“孟十鸢从不喜欢弟弟”这句话。
不过也正好。
在他没想好用什么办法赶走孟十鸢身边这个对他威胁最大的追求者时,沈确回国了。
在他没想好该用什么办法让沈确撞见谢宵祺时,那通电话正好又被谢宵祺接了。
天命都在帮他,他不相信孟十鸢和他没可能。
沈确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两个人平时也是相看两厌,有些拌嘴装作相处和谐的戏码只是做给孟十鸢看的。
现在所有的导火索都自然出现了,而他只要观望两个男人之间的相争,自己不惹是非,就能轻松撇出关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贺臣生一向知道这个道理。
思考的时间有点太久了,终于理清楚了思绪和计划让他松了一口气。
贺臣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怕被狗仔发现抽烟早已没有了出门带烟的习惯。
无法,只好放弃吸食尼古丁的想法。
车窗降下,汽车启动。
灌进车内的风把贺臣生又吹得清醒了几分。
月光隐入云层,夜幕也加深几分。
不过昌京是个不夜城。
这个城市的人们心思各异。
雨季,该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