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兰斯走出树屋时珀尔还在迎着晨光冥想。

    他无言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似乎只要珀尔不动,他就可以一直守望着她。

    把卷轴送给兰斯以后,珀尔就真的不操心他怎么学习魔法了。

    即便她手把手的教学也没持续几天,兰斯还是产生了一种被放养的感觉,更准确的形容,是被抛弃的感觉。

    成为首屈一指的魔法师的宣言犹在耳边,可她却把自己丢在一边了。

    兰斯偷偷地感到不满,却又被更大的茫然淹没。他该以什么身份,去抱怨她的不负责呢?

    很显然,珀尔已经没把他当做囚犯了。什么研究他,魔力基底,珀尔再也没提过。

    这无疑是好事,尤其在他们经历过那个敞开心扉的清晨之后。

    但他们也不是朋友。

    一种比初遇时更难以捉摸的距离感横亘在他们之间。

    兰斯嘴里莫名尝到些苦味。

    也许珀尔真的能分清。那个在晨曦中倾听她的是雪人,而对雪人露出的脆弱和柔软绝不会对兰斯展露。

    师生?更加不沾边了。连她自己都说,她不是一个好老师。

    他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珀尔却忽然回过头,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对了,忘了问你,住在树屋里习惯吗?”

    “呃……”兰斯心虚地移开目光,片刻,又笃定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理直气壮起来,“早就习惯了,但是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哦?我怎么样?”珀尔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满足。

    可是要直接说出自己的不满,兰斯却没有底气。

    他到底,到底要用什么身份更进一步呢?

    兰斯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扔下一句“我去练习了”,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因此,也就没看见珀尔迅速消失的笑意,以及不知为何,轻轻撇下去的嘴角。

    兰斯在赫蒂的树荫下反复练习着同一个魔法。

    反复的失败也让他烦躁,他既不想让珀尔看到他的笨拙,也不想在珀尔面前表现得那么笨拙。

    独自学习了几天以后,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心里有数了。

    相较于元素魔法或塑造魔法,他实在不擅长幻术,那一场流星雨算是超常发挥了。

    兰斯对独角兽幻术的尝试再一次失败了。

    他有点怀疑那个魔法师本人也不精通这个魔法,记录进去纯属运气加巧合。但他又实在很想学会,不肯罢手。

    “给我看看。”珀尔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温和依旧。

    兰斯吓了一跳,慌忙收敛思绪,下意识地拒绝道:“我还想自己试试……”

    和颜悦色的珀尔立刻变脸,瞪了兰斯一眼。

    奇异地,这记冷眼反而让兰斯心头一松。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珀尔。冷冰冰,总是不耐烦,不能忍受任何忤逆。

    兰斯噤声了,乖乖把卷轴递给她。

    珀尔拿到卷轴没一会儿,很是不屑地撇撇嘴,指尖魔力流转,抹去了上面的图案。

    没等兰斯露出幽怨控诉的表情,珀尔直言道:“拙劣。”

    她把卷轴放在地上,直接施放出了兰斯苦学不成的魔法。

    一匹独角兽昂着头出现在了这片幽静的森林中。

    光芒从它珍珠色的皮毛下由内而外地发散出来,驱散了阴影,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犹如它抖落的珠光。

    它额间螺旋状的独角仿佛顶着一颗坠落的星星,熠熠生辉。

    这圣洁的生灵有着一双蓝色眼睛,起初是混沌而空洞的,几次呼吸的时间后,就变得深邃如星空。

    兰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走上前去想摸一摸独角兽的鬃毛。

    “别过去!”珀尔厉声说。

    她的制止迟了一步。

    兰斯的手已经抬了起来,然后定格在原地。

    这匹看似温驯的独角兽扬起前蹄用力跺地,角也指向了兰斯,光芒大盛。

    它的眼中极为人性化地流露出了恼怒和轻蔑,隐约还朝珀尔分去了一丝余光。

    珀尔嫌恶地皱皱鼻子,像闻到了什么恶心的味道。

    她立刻解除魔力的维持,独角兽的身影像打碎的镜子一样,破碎消失了。

    兰斯急退两步,大松一口气。他抚了抚心口,望向珀尔。

    角正对着他时,他便感到一股被攥住脖颈的窒息感,无法挣脱,无法躲藏。

    “你怎么敢?”珀尔生硬地说。后怕和气恼交织在她心头,令她一时忘了维持温和礼貌。

    好在幻象的强度有限,那匹该死的畜牲也没来得及施放出角上的魔法,兰斯没有受伤。

    她顿了顿,语调软化下来,“独角兽是很高傲的。”

    兰斯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可这不是幻术吗?”

    “是的,”珀尔把重新记录完的卷轴扔回给他,“而且你应该庆幸这只是幻术。”

    “它们曾是女神的坐骑,有一些我也无法探究的特殊。当凝聚的幻象足够真实,换句话说,足够‘正确’,它们的灵性与神识便可以借由幻象降临。”

    “我刚刚看到的是一匹真正的独角兽?”兰斯不敢置信地问,他展开卷轴端详那上面重新出现的独角兽图案,“可是,既然它们很高傲,又怎么会降临在幻象上?”

    “不知道。”珀尔诚实地说,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下次施放的时候别做得太逼真了,把它的角去掉。”

    她畅想了一下独角兽没有角的样子,简直像头蠢驴,噗嗤笑了出来。

    转脸面对兰斯,她的笑又变了味。

    “还有什么想问的?”她的嘴唇恰到好处地弯了起来。

    兰斯的心情也在看见那个奇怪的微笑后一跌再跌。他摇了摇头。

    “好吧,”珀尔遗憾地说,“还有什么学不会的魔法再来找我吧。虽然不能保证学起来比原来的简单,但一定更高明。”

    兰斯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闷在喉咙里,他自己听不真切。

    他目送珀尔走进树塔。那个背影从未让他感到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及。

    无需再进行什么练习了,兰斯清楚自己再练下去只是徒增挫败。

    委屈、不解和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攫住他的心神,几乎没有思考,他抬脚跟上了珀尔。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大厅,沿着螺旋的木质阶梯,回到了瞭望台。

    珀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兰斯,似乎很是疑惑他怎么不再练习了。

    兰斯离她几步迎上她的目光,紧紧地抿着嘴。

    往常,打破沉默的总是兰斯。说是赌气也好,较劲也好,现在他打定主意决不先开口。

    但珀尔对这种角色转换适应良好,语气平和,甚至带了些鼓励的意味,“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兰斯深吸一口气。

    “你变得很奇怪,这几天,”兰斯干涩地说,“为什么?”

    珀尔大为意外地挑高了一边眉毛。

    他勇敢地直视着珀尔,想从那双冷酷的紫眼睛中找到一丝波澜。

    珀尔默然片刻,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难道,你喜欢我像以前那样对你么?”

    兰斯一时失语,他张口结舌,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这刁钻的反问,珀尔已经轻快地说了下去。

    “当然可以。”

    兰斯琥珀色的眼珠变得像两颗黯淡的玻璃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

    珀尔理所当然装作没有听见,坦然自若地扭头。

    恰好在这时,一只风信鸟光临了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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