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丫头你也来了。”老杰克应道。
“杰克爷爷,您也在啊,我爸爸呢?”唐三忙问。
老杰克听到唐三的问话,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一丝苦笑来,他将手中一张纸递给了唐三:“你看看吧,这是你爸爸留下的。早上来找他,本是想让他和我一起去接你的,没想到你却已经回来了。”
唐三忙接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小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不要去找我,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
“你虽然还小,但有自理能力,雏鹰只有自己展翼才能更早的高飞。”
“不用为我担心,你的性格中,继承了许多你妈妈的细腻,爸爸是一个无用的人,你渐渐的大了,爸爸需要去拿回一些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们父子二人会再相见的。”
“我希望你变得强大,但又不希望你变得强大,自己的路,你自己选择。”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魂师这个职业不好,那就回到圣魂村,像我一样,做个铁匠吧。”
“勿念,唐昊。”
宿宝未顿时愕然,她小心翼翼地朝唐三瞥了一眼,却见他满目失神,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留信,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唐昊这家伙走的一点预兆都没有,前天我还来让他打造农具,他这一走,以后我们还要再找一名铁匠才行。这家伙,真的太不负责任了。”
老杰克的声音蓦然响起,唐三这才回过神来:“杰克爷爷,你是说,爸爸这两天才刚走?”
“应该就是这两天才走的。小三,别难过,为了那样一个爸爸不值得。跟爷爷走吧,到我家去。”老杰克点头,他眼中闪过疼惜,拍了拍唐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然而唐三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息,父亲的离去如同一道无形的裂痕,割裂了他对家的依恋。
成长的路注定孤独,但那份血脉相连的牵挂,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眼角的湿润,轻声回应:“谢谢您,杰克爷爷,家里这么乱,我就不请您留下了,我还要收拾一下。”
老杰克闻言微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叹息一声:“好吧,不过,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老杰克便摇着头离开,一时间,铁匠铺里就只剩下唐三和宿宝未两人。
宿宝未脚步轻轻走到唐三身边,一如最初那般握住了他的手,希望能够借此给他一些力量。
她知道他此刻心情沉重,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也无声地一道叹息,然后挽了袖子,默默地开始帮唐三收拾起这个孤零零的家来。
前世是孤儿,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亲人,但唐昊的辞别,却令那道名为亲情的伤疤在即将愈合之际再度被狠狠撕裂,命运似乎格外薄待于他,宿宝未也说不清自己对唐三是怜惜多一些还是替他不忿多一些。
唐三凝视着宿宝未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此刻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庆幸自己抓住了老天唯一的馈赠,尽管命运多舛,但有她在身边,仿佛一切艰难都能有所依托。
唐三深深地看了宿宝未一眼,两人默契地配合,铁匠铺里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
夕阳透过窗棂洒落,映照出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
宿宝未把最后一盆脏水倒掉之后两人终于把屋子收拾出来了。
晚霞的余晖映照着大地,渲染出一股温情的色彩。
唐三拿着一把崭新的铁锤坐在门槛上沉默地看渐渐落下的夕阳,见宿宝未走过来,便抬起了头。
只是他眸中柔波澜澜,和他相处这么久以来,宿宝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显得不那么沉稳,有着孩子般脆弱一面的他。
唐三低低地开口:“宝未,谢谢你。”
宿宝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哥,你忘了?不是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吗?”
唐三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他轻声呢喃:“对,我们是兄妹……”
宿宝未却直接在他身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在星罗帝国买下了一处地产,有天然地火,现在已经托人照着铸造作坊开始建造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去监工的。”
“这处工程预计在3个月内完工,届时所需的工匠也会基本招募完毕,我打算把这一处落实为我们唐门的基础站点,原本过来就是来和你商量的。”
“……唐爸爸暂时离开……正巧你也需要时间发展自己。如果他不回来,那我们就站在最高最醒目的地方让他来找我们吧,你说好不好?”
宿宝未摇了摇唐三的手,小小的人儿,只会用她笨拙的方式安慰这个被丢下的孩子,告诉他,他还有她,她会陪着他一起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他们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许多未实现的理想,都要一一实践。
“……宝未。”
或许是山风太暖,亦或者是女孩的眼睛太暖,唐三已经分不清了,鼻腔里猛的一阵酸涩让他险些掉下泪来,唐三缓慢又用力地抱紧了眼前这个女孩,拼命汲取着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夕阳短暂的余晖很快被夜幕吞噬,星光悄然洒落,铁匠木屋的灯火在夜色中透着融融的热度。
风吹过树的声音,四处响起的虫鸣,让人仿佛身处一场大自然的盛宴,到处都是夜间那些小精灵活动的动静。
这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比先前的安逸多了一份清爽。
唐三牵起宿宝未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宿宝未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而唐三却不再言语,两人走过寂静蜿蜒的小路来到一个峡谷。
月亮薄薄的银辉撒落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丛上,宿宝未惊讶的张大了一双灵动的眸子,她向前奔跑了几步,将自己置身于花海之中:“没想到圣魂村里还有一个这么美的地方。”
花丛里,许多萤火虫被宿宝未的动作惊起,它们纷纷扬扬、慢慢悠悠的飞舞在花草间一闪一闪的。
宿宝未伸出手,一只散发着萤光的小飞虫便煽动着翅膀停在她的手心。
宿宝未捧着虫儿将它缓缓放飞,这一幕映在唐三的眼中着实梦幻,唐三翘着唇角,朝宿宝未呼喊一声:“宝未,你看!”
话音刚落,就见唐三从宿宝未身旁跑过,他身后,带起了一片萤光。
宿宝未眼神微亮,声如银铃一般地笑着也向唐三追过去,两人嬉戏、打闹、找来小瓶子打算做成时间胶囊,就埋在这片花海中央那棵大榕树底下。
“就像这样,我们可以把今天的愿望或者对未来的自己要说的话等等,写好之后装进去,等十年后再打开。”宿宝未从小屋空间里掏出便签纸和笔,递给唐三一份。
“嗯……不如就写对未来的约定吧,宝未,你打算写些什么?”唐三有些新奇地握着签字笔,微微扬眉:“这支笔倒是精巧。”
宿宝未闻言忙把纸条抬起,避开唐三的目光:“这是秘密,时间到了才能打开的!”
唐三失笑摇头,他也不再追问,低头在纸上缓缓写下几行字,笔尖沙沙作响。
宿宝未同样写下一行字:
【十年后我们也要并肩同行。】
两人一同将写好的纸条放进透明的小瓶中,轻轻旋紧盖子,埋入了榕树根旁的泥土中。
宿宝未拍净手上的尘土,仰头望向渐暗的天幕:“十年后一定要一起来打开它。”
唐三轻声应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她侧脸,晚风拂过花海,沙沙作响,仿佛时间本身也在悄然见证这一刻的约定。
夜色如墨般洇染开来,星光悄然缀满天际。
直到彻底夜深,玩得累了,唐三就靠在这颗榕树脚下枕着手,看天上的繁星,看遍地的花,看飞扬的萤火,看宿宝未。
他眸中涌动着温暖的笑意,这一刻的唐三不再去想唐昊的别离,也不想修炼,只是想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放空自己。
“想什么呢?”宿宝未见唐三坐了下来,跑过来问。
“什么也不想。”
唐三悠悠地说。
细风拂面,就如同唐三现在随性舒适的状态一样,细数前半生,他得到的似乎总是很少,唐三忽然间有点好奇宿宝未的童年是怎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她这般胆大又心细,聪慧又机敏的性子:
“宝未,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
宿宝未稍稍挑眉看他,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
“我小时候?在我读书之前,我老家,就是龙城的旧城区,那时候可乱了。当时正是旧城开始改造,好多原本住在那里的人不愿意搬走,但是龙城的防御工事还不完善,所以如果继续住在那里的话……”
小女孩咿咿呀呀的声音飘荡在这方天地,头顶银白的月亮又大又圆,月色似纱普照大地,萤火透过榕树的层层枝叶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也不知说了多久,宿宝未再看唐三时,他像是睡着了,安静、放松、毫无防备。
宿宝未顿时消了声,唐三长得乖巧,尤其一双眼睛总是能给人真诚的感觉。
宿宝未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他过分纤长的睫毛,轻声喃喃:“睫毛真长啊……”
罢了手,宿宝未也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唐三旁边,看萤火虫悠哉游哉地飞着,不由想起小时候老妈经常用来哄她姐妹两睡觉的曲子,静谧夜空下,只听小女孩轻轻的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