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人呼吸在咫尺间交融。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夏若初颈间传来短刃的冰冷触感,似乎闻到了血腥气。

    “你想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意味难明,带着初醒的沙哑。

    她心头一沉。

    谁能想到,他竟会睡在她身边,而她睡得昏沉,竟然把他当抱枕。

    睡梦中具体做了什么,她记不真切,但那模糊的梦境提醒她,她不仅抱了,恐怕还……摸了。

    似乎,还嘟囔着让他“抱抱”。

    她完了。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掠过夏若初的脑海。

    挣扎呼救?怕被他当做别有用心的细作,那柄短刃下一刻就会割开她的喉咙。

    解释求饶?萧承翊本就厌弃她,要是发现自己被当成个枕头,她的死法会更惨。

    那……将错就错,色诱他?

    这是她最不愿意走的路。

    萧承翊有心结,婚事非他所愿,她若轻易委身于他,非但换不来半点怜惜,只会让他更轻贱,更不会帮她复仇。

    苟活不难,她可以躲在这王府深院衣食无忧,守着毫无尊严的婚姻了此余生。

    可是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有多痛苦啊。

    更何况,那些抢别人东西的人就不该收到惩罚吗?

    原身的仇恨已经融入她的骨血,她恨国公府、恨夏家,她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外祖父苦心铺就的路岂能白费?母亲和兄长岂能枉死?她夏若初岂能心安理得?

    不爱她的男人她不要,有朝一日她一定会离开,但绝非此刻。

    眼下这关如何度过?

    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人。

    心口猛地一跳,或许,她可以转危为机。

    夏若初喉间溢出一声轻弱的呻吟,微凉的指尖试探地抚上萧承翊的面颊。

    “云骁哥哥,是你来接我了吗……”

    男人的指骨微不可察地一颤,短刃仍紧贴她纤细的颈项,“你喊我什么?”

    她额角沁着细密汗珠,双眸泛着水汽,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云骁哥哥,你和母亲怎么都不来接皎皎......”

    “山里到了晚上好冷,好可怕,他们打我,不给我饭吃。”

    温热的眼泪顺着男人敞开的领口,滚进他的胸膛。

    头顶一片沉默,那副钢筋铁骨般的身躯骤然绷紧。

    夏若初暗暗松口气,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夏云骁,她的长兄,侯府嫡长子,十五岁以八百轻骑大破敌军三千精锐,后封骠骑将军,常年戍守北疆,鲜少回京。

    萧承翊纵然嗜血无情,但朝野皆知他爱惜人才。两位少年将军年纪相仿,曾在北疆并肩浴血,结下深厚情谊。

    他不屑与夏府来往,视夏若初为仇人,却唯独允许夏云骁近身切磋。

    夏云骁无故中毒身亡,其中必有蹊跷,想必萧承翊也有疑虑,只是这人城府太深,从不提只言片语。

    她曾隐隐觉得,萧承翊肯娶她,多少是因着她是夏将军最疼爱的妹妹。

    可娶了她,却对她一点都不好。

    那她也不必真心相待。

    夏若初咬咬牙,故意贴得更紧,双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他的体温驱散了夜的寒凉,那缕冷檀香莫名令人心安,她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颈间,软声呢喃:

    “哥哥,你想不想皎皎?”

    萧承翊猛地坐起身。

    她却如依附他的藤蔓,柔软无骨般,顺着他的力道窝进他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猫儿。

    “清醒些。”萧承翊声音带着严厉,托起她的脸,“一杯合卺酒就醉成这样?看清楚我是谁。”

    倒是提醒她了。

    醉了好啊,醉了可以更放肆。

    “胡说,我没醉。”夏若初仰起酡红的小脸,眼中水光潋滟,“你就是云骁哥哥。只有我哥哥才这般好看,是最厉害的大英雄。”

    萧承翊浑身绷紧,面色十分沉郁。

    夏若初顺势环住他的脖颈,“哥哥,你不要皎皎了吗?”

    “夏若初!”

    男人发出一声让人心胆俱裂的低吼,她浑身一颤,触电般从他怀中弹开。

    慌乱间,她忘了身后还横着那柄短刃,身子向后仰起的刹那,萧承翊手腕急转——

    却还是慢了半分。

    锋刃擦过她的肩头,一道血痕骤然显现。

    鲜血沁出。

    “好痛!”夏若初看见伤口,索性哭得惊天动地。

    “王爷……怎会是王爷?妾……流了好多血啊…… 王爷要杀了我吗?”

    “妾身做错了什么?”

    她扯过他白色中衣的下摆,胡乱按在伤口上,泪珠大颗滚落。

    “我只是梦到了哥哥,他要是知道,王爷睡觉也带着刀,还把我划伤了,不知有多心疼!”

    萧承翊一时无语。

    那道伤痕,若在他身上,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她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手臂将要不保,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惊惧,他是什么噬人的魔鬼吗?

    血没止住,反被她按压的动作抹得纵横交错,将他素白的中衣弄得一塌糊涂,竟有几分触目惊心。

    萧承翊沉着脸下床取了金创药,点亮床头的八宝宫灯。

    “过来。”他声音无一丝温度。

    夏若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想血流干就过来。”

    她像被吓到似的,立时挪到他跟前,乖顺地垂下肩膀。

    粗粝的指腹摸抹上她肩头,微凉的药膏化开,夏若初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原以为他会很粗暴的。

    他指间那些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此刻却收敛了所有力道。

    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在怜悯她。果然因为她是夏云骁的妹妹。

    从今往后,这一丝怜悯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她要借这道口子撕破他心中的防线!

    萧承翊利落地上好药,没再多看她一眼,径直在床外侧躺下,合上了眼。

    夏若初悄悄往里挪了挪,抱起一只锦枕横在两人中间。

    男人侧首,“你防我?”

    “怎么会呢?”她无辜地说,“妾睡相不佳,只怕,又扰王爷清梦。”

    萧承翊轻哼一声,“你可想好,明日如何回老夫人?”

    她指指他身上的中衣,“王爷放心,妾身答应过,会帮王爷应对老夫人。”

    她眸中闪过狡黠的光,既然受了伤,她便要让这伤受得值得,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能骗过老夫人?”他问。

    “妾觉得可以。”

    静卧两秒,夏若初才品出异样。

    现代人都有生理常识,即便她未经人事,也知道正常情况不会有这样充满戏剧效果的出血量。

    莫非位高权重的肃王,不曾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她心思一动,从锦枕后探出半张小脸,“似乎还不够,王爷可否也割一刀?”

    不能只是她一个人疼。

    反正古偶中,都是男人潇洒地来上一刀,两人瞒天过海。凭什么轮到她,就是自己挨刀子。

    “行啊。”萧承翊淡淡道,“我再割你一刀。”

    夏若初立时缩回枕后,紧闭双眼。

    这坏胚,等她利用完他,一定要把和离书甩他脸上。

    -

    翌日。

    太夫人府正厅气氛凝重。

    “造孽啊!”萧太君指尖颤巍巍指着孙儿,脸一阵红一阵白。

    萧承翊神色如常,“祖母为何动怒?”

    他方才从武场回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萧老夫人屏退左右,把那件血迹斑斑的白衣摔进他怀里,还有不知哪里来的红绳、戒尺。

    “你再不喜欢初儿,也不能对姑娘家……这般不知轻重。”老夫人艰难地措辞。

    “我竟不知,你去过哪些秦楼楚馆,从哪里学来的龌龊行径,不知节制,不成体统!”

    萧承翊:……

    “初儿需留在我处静养,你搬回你的肃王府,我再不能为你说话!”

    萧承翊蹙眉,芝麻绿豆那么点大的伤,需要静养吗?

    又听老夫人吩咐碧菡,“王妃伤在难以启齿之处,不愿让陌生医官诊治,便依她,去请她外祖家药馆的女医过来,快去快去!”

    萧承翊:……

    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帮他应对,竟是这么个应对法。

    添油加醋,让祖母以为他是个癖好古怪的急色之徒,将他一人赶回家。

    他气极反笑。

    偏偏无法辩白,若说昨夜没行周公之礼,老夫人更要生气。

    见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死不认错的样子,萧老夫人很是无奈。

    “当年你祖父身中数箭,军医已无力回天,是沈家太爷守了三天三夜才从阎王手中抢回你祖父的命。如今他将外孙女托付于我,我竟无力照顾妥当。”

    “罢了!”萧老夫人重重叹口气,“你既看不上她,我便进宫求道和离圣旨,再为她另寻归宿。”

    “祖母。”萧承翊眉头压下,“和离可是夏若初的意思?”

    “她不敢提,是我的主意。”

    “既如此。”他唇角微动,“先不离吧。”

    “你还想怎样?”老夫人瞪他,“安嬷嬷说半夜听见哭喊声,今早王妃便起不来床,我去看她,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你还指望她往后敢近你身?”

    萧承翊语塞。

    演戏竟演得这样逼真。

    “孙儿只是觉得,祖母别具慧眼。”他牵牵嘴角,“王妃,甚是有趣。”

    他轻咳声:“祖母放心,我以后注意分寸。”

    “当真?”老夫人不信,“你知何为分寸?”

    “她已是孙儿的人,和离后再难寻得好人家。”他淡淡道,“留她给祖母做做点心,倒也无妨。”

    老夫人冷哼,“你莫要瞧不起初儿,她敢抽赵姝一鞭子,可见有骨气,未见得非要嫁与你。”

    萧承翊没有反驳。

    直到离开正厅,脸色依然阴沉。

    她哪来的骨气?胆小得跟猫似的,抽人一鞭子,自己吓得直哭,没用得很。

    倒是在他跟前,胆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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