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太夫人拉着喻有思好一阵子关心,问她在家过得如何、这一路上奔波是否劳累、路上可有危险,喻有思一一回答,只是险些遇难之事瞒下不说。
事情复杂,背后之人不知是谁,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担心,也少一份危险。
“母亲,不如我们进府内详谈吧,也不好让有思一直站在门口,总该进家里来瞧瞧,熟悉一下家里。”站在宿太夫人身侧的女子劝道,她对喻有思介绍道:“有思,我是你大舅母,这位是你二舅母。我们先进府吧。”
宿二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宿太夫人育有三子,长子宿明、次子宿辉,喻有思的母亲宿华是小女儿。眼下在场的只有外祖母、大舅母和二舅母三人。
喻有思认过人后一一行礼。
宿太夫人抹过眼泪,拉着喻有思向里走,说道:“是了是了,是我糊涂了,好孩子,快随我们进来吧。”
这般说着,大夫人让门房将她们的行李拿进府,又解释道:“今日你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在当值,表兄们都在学堂。刚得知你到来,我已差人去让他们今日告假回家。”
宿太夫人点点头:“有思头一回来宿家,是该让他们都来见见的。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样的重视叫喻有思有些惊讶,也生出一些欢喜来:她不是不受待见来投奔的可怜孤女,从未见过面的亲人对于她的到来,也有那么几分期待。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步入正厅坐下。
太夫人让喻有思来她身边坐下,细细地看喻有思的模样,叹道:“这么多年了,我都快要不记得阿华的样子了。但是看着你,我就好像看到了阿华,她还没出嫁、还在我身边的样子。”
母亲的早逝,就像一根刺扎在大家的心里。父亲从喻家脱离,思念成疾;宿家难以不怨,好好的女儿远嫁后被人害死,叫他们如何能接受呢?
喻有思神色黯淡下来,她毕竟姓喻,和害了母亲的喻家人是一个姓。
大夫人心思玲珑,看出喻有思低落,解释说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很记挂你。只是送去喻家的许多信,都没有回应,就也不再打扰。如今你来到上京,就也是我们宿家的孩子。”
可在她记忆中,母亲从未收到过信啊?难道是喻家那些人…
喻有思恍然:“母亲出事后,我们就搬家了。信件,可能是喻家老宅那些人收了,并未给我们。”
上京和临州相隔千里,通信不便,稍有差池就很容易失去联系,更何况有人蓄意谋划。
“竟是如此!”宿太夫人怒从心起,“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喻有思宽慰说道:“母亲在天有灵,若知道外祖母并不怪她,不是因为喻家才再也不联络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大夫人也轻拍宿太夫人的背,安慰道:“母亲消消气,别伤了身体。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有思好好地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又转移话题和喻有思说:“知道你要来上京,我们就给你准备好住处了。如今东院是我们大房在住,西院是二房住处,后院则只有你表姐新瑶一人住着。新瑶比你只大一岁,性子恬静,你们二人同住一个院子,彼此也能相互照应些。等晚些时候,你去你的屋子看看,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尽管告与我。”
宿太夫人含泪,紧紧牵着喻有思的手:“有思,如今宿府就是你的家,万事不合心意都尽管说,不千万别忍着。”
喻有思,眨掉眼泪,笑着应好。
正说着,正厅跑进来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还未进门就大声问:“新来的表妹在何处啊?我是你二表哥!”紧跟着进来的少女面露无奈,轻声叫道:“哥哥你慢点。”
另有一沉稳少年,仪态端方,步调从容地缓步走近。
三人进来行礼后齐齐看向喻有思,喻有思被他们看得有些局促。
大夫人向喻有思介绍,为首的少年是二房的二表哥宿文逸,少女是与他双胞所生的表姐宿新瑶,末尾进来的是大房的大表哥宿文泽。
喻有思还没见过双胞所生之人,乍一听到难掩好奇,悄悄打量这对姐弟。
二人气质完全不同,宿文逸表情很是多变,眉飞色舞,差点凑到喻有思面前;宿新瑶虽然也好奇新来的妹妹,但只是安静站在二夫人身旁,对上喻有思的目光就腼腆一笑。不看气质单看样貌,两人还是极为相似的,只是性格居然能如此迥异,也是有趣。
宿文泽完全是一个沉稳兄长的样子,一只手拉住闹腾的宿文泽的后领,不让他凑到喻有思脸上,另一只手轻拍他脑袋,让他安静些。
二夫人轻声制止道:“文逸,别吓到妹妹了。”
喻有思连忙摇摇头,她觉得这二表哥还挺有意思的。
大夫人见此景笑道:“都是好孩子,哪有什么吓不吓到。不过是初见好奇,日后多熟悉熟悉就是了。有思刚来上京,你们可要多照顾照顾妹妹。”
宿太夫人也不多言语,笑看着几个孩子嬉闹。
二夫人也不管宿文逸扑腾,叮嘱宿新瑶说:“日后和有思住在一处,多照应一下妹妹。”
宿新瑶性格恬静,说话也轻声细语,很是温柔:“有思要一起去学堂吗?”
乾元重才学,未成婚的男女不论年纪,都可一同在学堂读书,学习知理明辨、是非分明。此外这也能让适婚男女接触了解,避免过于盲婚哑嫁造成怨偶无数。
大夫人笑道:“自然是要去的。整日待在家里多无趣,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学些知识,认识些朋友,这才对呢。学堂的事早就安排好了,等有思在家休息几日,就同你们一道上学去。”
这般说着,告假的父子三人总算是回来了。
外祖父威严,大舅沉稳,二舅温和,喻有思挨个认过行礼。
外祖父盯着喻有思良久,才叹一声,说道:“好,好孩子,安心住下吧。”
大舅考察几句喻有思的功课,知道她在临州这些年读书认真,赞许地点点头。二舅不然,开口就是:“有思没见过雪吧?等天寒落雪了,二舅带你在家里堆雪人。”
喻有思眼睛亮了。
旁边宿文逸凑过来一个脑袋笑道:“还要打雪仗!二表哥带你玩。”
一番闲谈后天色不早了,大夫人便让宿新瑶带着喻有思先去后院安置下来,看看有哪里不合心意,再好好休息一阵,晚上全家人一同用膳。
宿新瑶平日里很是羡慕有姐妹一同上下学的同窗,因此对喻有思的到来很欢喜。她带喻有思逛了一圈宿府,简单介绍了宿府布局构造,才来到后院。
后院不算大,有四间大厢房,现下两间用作卧室,两间作为书房。好在宿府孙辈不多,倒是刚好够用。另有一个精巧的小庭院,池塘边种了些翠竹,增添几分清幽。
宿新瑶将喻有思带到为她准备的厢房前,又指出哪间书房属于她,说着有些害羞:“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简单布置了一下,你看看是否合你心意。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来告诉我,我就在旁边。”
喻有思对住处要求不高,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更何况宿新瑶如此用心,她认真谢过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房间里陈设一应俱全,镂花木桌上的白釉瓷瓶里插着几支兰草,墙上挂着花鸟山水画,床侧还挂着水绿的软烟罗帷幕,很是雅致。
银丹和池兰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喻有思回来。池兰受伤未愈,喻有思就让她们带着包裹先去房间,现下几人才见面。
知道她们担心,喻有思把刚才相见的场景细细讲述,银丹欣喜说:“小姐的亲人都很欢迎小姐呢,这下小姐在上京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池兰想得却更多一点:“宿府这样好的话,小姐你日后还要回临州吗?若是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喻有思也想过这事,不过现下想这个总归是太早,多想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京不是她的家,至少现在,她还是很想念临州,想念喻府的花草树木。
银丹突然一拍脑袋,指着圆桌上几个相叠的盒子说:“小姐,差点忘了说,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巧月告诉我,这几个盒子是夫人老爷少爷小姐们给你准备的乔迁礼,你快来看看吧。”
盒子大小不一,也没有署名,喻有思一个个慢慢拆开。
几支十分精致的珠花、发簪,几匹颜色漂亮的布料,红绳编织的如意结,一叠精致的花笺,几块松烟墨…零零散散种类很多,喻有思还看到弹弓、木雕这样的小玩具,猜想许是宿文逸送的。
翻到底下,居然看到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二百两,不是个小数目。这是怕喻有思一路奔波,将带的钱财花尽了,手头紧张又不好开口,所以暗中补贴一二。
喻有思不舍得用这些礼物,将其分类收好,存放进木箱里,怕放在屋里落了灰。
在宿家休息好几日,喻有思日日去给外祖母请安,听母亲年轻时的故事,听上京的风俗习性,了解了很多事情。
这些天里,喻有思还抽空去了趟父亲买的铺子。
总管铺子的人姓严,喻有思曾见过,是父亲从前在流民中救助的人,后来提拔成为管家,因而对父亲很是忠心。
简单查看了一番账簿后,喻有思嘱咐严掌柜道:“若是有人拿着喻家木牌前来,说要见我,你就尽快去宿府联系我。”
严掌柜也不多问,利落应下。
喻有思有些失落。
不知道林观复如今在哪里,在忙些什么,那背后的坏人又是几时能得到惩罚。
上京那么大,两人再要相遇不知要到哪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