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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非木头

    天高云淡,春风挽香。

    宋玉行一袭玄色长袍,岿然不动地端坐马背,他拽着自己这不安分马儿的缰绳,似有意驯服,却又无法将其驯服,但也不愿由着马儿性子朝沈状元那边去。

    他脊背挺直,始终不移,单单目光落在沈状元身上,漠然视之。她回眸笑轻,身姿悠闲之余不乏力道,春风得意不见愁思,即便是看见他,也是淡淡直视,看似手到擒来的风轻笑着,实际却是淡然一瞥,不着痕迹,只当他是姜兰知的恩师哥哥罢了。

    沈明央真是一点不奇怪宋少府冷淡目光,她听祖母对他的陈述,只觉此人是个正经的木头人。

    一个全心为寒微之士,而舍身忘我的木头人,其实她知晓祖母看上了宋少府哪点,身立于朝堂之上,心正清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的人是不会走错一步的,既不会走错,才不会连累沈家。

    可惜她不喜欢木头人,她喜欢姜兰知这样至情的人。

    加之今日沈明央在宋少府眼皮子底下带走兰知,硬逼着此人说自己得病了,此人若对她不冷漠才怪异。

    本就是木头一个,再有漠然,沈明央不假思索,拽着缰绳驭马,往前走了几步,离这人远点,免得此人身上的寒凉气染得她也病了。

    出于对兰知恩师的尊重,沈明央率先开口,洋装不知说囫囵话道:“真巧啊,宋哥哥,小辈也是没想到宋哥哥的病这么快就好啦。”

    话音疑惑,却说不出的肯定。

    宋玉行右手关节处还隐隐作痛,但他心如止水,平静至极,脸上依旧淡而不厌,让人难以捉摸心事。

    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沈明央的话。

    还算有风度,不计较她的逼迫,沈明央故而加了句,“宋哥哥回去不会找兰知麻烦吧,今日之事都是小辈一人所造就,万请宋哥哥回去之后,放兰知一马,因是小辈非兰知不可。”她眼珠子一转,满脑子都是机灵,也没给宋少府说话的机会,“小辈看宋哥哥着实喜欢兔子,不如小辈给宋哥哥猎来一只,既如此,宋哥哥收了小辈的礼,就别难为我的兰知了。”

    还真是大女子能屈能伸,为了一个合适的男子,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宋玉行自己看中的猎物,自然不假手于人,可他“不必”二字尚未脱口呢,沈状元便驭马一溜烟跑开了。

    风过痕重,女子添香。

    宋玉行望着沈明央远去的鲜亮决然离去的背影,眸色沉着冷静,手中缰绳不自觉紧了紧,马儿似感受到他情绪,蹬了蹬马蹄准备,原本他来这片林中狩猎,有静心之意,眼下看来,确实有效,他也不再看见沈状元便心起涟漪,这便是极好的结果。

    他无需沈状元替他狩猎,至于沈状元口中说辞,那是他和姜兰知之间的事,自无须沈状元替之。

    宋玉行折返掉头,朝林中另一侧飞奔而去。

    ——

    日暮西沉,余晖缠绻,篝火繁盛,大地缀星。

    沈明央和姜兰知早早拎着三只只猎物坐在一堆篝火旁,猎物熟香渐渐弥漫,火焰映照着沈明央悠闲散漫的身上,她坐在木桩上,手肘撑在双膝处,手中拿着她从地上拾来的枯木枝,闲闲划拉火堆周遭的灰烬。

    她射来的猎物不多,就一只兔子和鹿,又吃不了那么多,尝个鲜即可,兰知手虽生疏,却也猎来一只兔子,两只兔子一只鹿,她和兰知吃不完。

    沈明央悠悠听着在一旁处理死物的兰知,“我俩把这些都烤来,送一些给宋哥哥如何?”她侧眸又有看着蹲在地上忙碌的男子,趁手添柴,还不忘接着处理死物皮毛,空气里肉香直接掩盖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抬了抬自己手中的枯枝,“就把那只我猎来的兔子烤熟给宋哥哥好啦,本来也是要给他的。”

    姜兰知垂头处理手中猎物,不禁抬眸疑惑,“什么给宋哥哥?”

    沈明央饿得都要前胸贴后背了,她整个上半身下弯,头刚好埋在双膝处,她侧头盯着姜兰知,这人白皙的脸上沾了灰,未及冠的长发轻微蓬乱,朝她看来时,像只小花猫似的,就蛮可爱的,“就是狩猎时,我和宋哥哥不知不觉选中同只猎物,可是呢,猎物跑了。”她示意兰知看火架上快熟了的兔肉,“就是这只。”

    “我让宋哥哥别介意白日我将你带离他身边时,逼他说他有病,打算给他猎来这只兔子做补偿的,可是我猎好转过身来,宋哥哥踪迹早已不见。”

    沈明央有话没说,她没说的便是她想隐瞒的,姜兰知一手熟练地翻动兔肉,一手拎着处理好的生肉,笑说道:“宋哥哥一向谦谦君子,自不会收旁人任何形式的礼,何况宋哥哥做长辈的,哪能让小辈给狩猎呢。”

    不过,姜兰知有句话没听懂何意,他用他刚刮干净又清洗一遍的树枝将烤好的兔肉串起,递到沈明央眼前晃了晃,“明央刚说的逼宋哥哥说自己有病是何意呢,宋哥哥脸色冷寂,你不知其心,关心实属正常呀,何错之有呢。”

    沈明央摇头没吃,她虽然真饿,但她猎来的兔子,说好是给宋少府的,自然不能偷梁换柱,不然她良心难安,她攥在手里始终没吃一口,见兰知接着新烤了鹿肉,她趁着空闲道:“其实宋哥哥没病,只是吧,只有他称病,”

    沈明央纠结了下,她不能说她是想让宋少府回家后,不罚兰知,只好随口找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话,“只是宋哥哥称病,才不会只咱俩绕在场上众人口中。”

    姜兰知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宋哥哥此人吧,虽说性子冷淡,但心胸绝对宽广,他断然不会与你我小辈计较此事的。”他将生鹿肉置在火架上,转念一想,他这么说宋哥哥皆因自己和宋哥哥熟悉至极,可明央不熟悉,她会觉着自己顺势而为,替自己和他解困,给宋哥哥造成困扰,想要致歉,他这么说明显不可以。

    他回过头坐在木桩上,看着明央手中兔肉熟透金黄,香气诱人,她甚至一口没动,心中了然,姜兰知问道:“我不知明央打算待会儿去给宋哥哥送去兔肉,还是这会儿呢。”

    沈明央闻言,直直起身,朝姜兰知勾勾手,“这会儿,这会儿。”她啊,就在等姜兰知收拾好,和人一块去,她呢,目的自然明确,想用兔肉换兰知回家不受罚。

    也是没办法,这宋少府可太正人君子了,免费的猎物都不收,她只好喊着兰知一起了,看看人会不会收礼。

    姜兰知看顾了下火架上的鹿肉,拉着明央便开始奔跑找寻宋哥哥身影,草地上处处可见新燃的篝火,随处飘着香气,话声不绝,各顾各的味蕾,无瑕顾左右。

    二人步履欢快,一路找过,也不知宋少府躲去了哪里,一路都不见人影,二人盲目跑着,左右顾着,终于在一棵非常僻静的大树下找到了宋少府孤身一人烤肉。

    好巧啊,也是只兔子肉。

    宋玉行独身坐着,火光映照着他俊逸雅清的面容,五官明明隽丽,却散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让人望而却步。

    他仰头抵着树干,双手抱臂,闭目养神,见人前来,姗姗睁眼瞧了眼,再度阖起。

    木头人真喜欢木头,居然选了这么个地儿。

    沈明央白日未送出去的兔子,这会儿定要送出去,她直接拎着香气扑鼻的兔肉杵在宋少府鼻息前,她就不信,有人会爱这口肉,“宋哥哥,这是小辈特意为您亲手烤制的兔肉,希望宋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跟小辈计较啦。”

    这时,姜兰知见状,也挪声附和道:“是啊,宋哥哥,明央也是不得已,才对宋哥哥下了逼迫,宋哥哥不如就收下吧,这样一来,明央心里也会好过的。”

    宋玉行散散抬眼皮见这二人过来,沈状元手中拿着烤制好的兔肉,他就知此二人过来做什么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回府如何做,都无需旁人给他授意,他听姜兰知话里话外的,完全不知沈状元非要给他兔子肉是为何,他却深知其意,看似是给他送肉,其实还是收礼办事,他还是那句话,他和姜兰知的事,他二人自行解决,无须沈状元为其操心。

    若堂堂七尺男儿,若不愿为心爱之人受一点苦,那还是不够爱罢了。

    宋玉行轻飘飘地掀了掀眼皮,视线里焦嫩无比的烤肉手艺,一看就是姜兰知烤的,他也断然不信一个金尊玉贵的贵女,会做这等粗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兔肉,香气愈发浓郁,又上抬眼皮看了看始终坚定的沈明央,温声淡淡开口:“不必介怀,我并未将白日之事放在心上,沈状元可以放心了。”

    他的声音沉稳自持,杂着冷漠疏离,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好,沈明央听他这么说,想来宋少府此人就如兰知口中那般,君子风度,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将烤好的兔肉收回自己嘴边,嗅了嗅,双指撕了一小块自己吃。

    入口肉香,沈明央眼睛一亮,竖拇指给姜兰知肯定,“好吃诶,真不愧是兰知的手艺。”

    姜兰知见明央吃得香,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宠溺,一股被夸的傲娇语气,“我这手艺那可是得了宋哥哥的真传呐,我以后有时间都做给你吃。”

    宋玉行无视眼前这两人交谈,正了正上半身,转着他自己火架上的兔肉,他手法娴熟,兔肉在他照料下逐渐色泽金黄,肉香四溢。

    他稍稍抬眸,目光盯落在吃着手中肉,和一旁姜兰知有说有笑的沈状元脸上,火光映着她满面春风,朱颜清晰流畅,尽是满足的仪态,他唇畔不自知地勾起一抹不留痕迹的笑意,转瞬即散,甚至连他自己都丝毫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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