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老是来敲门?”
她披着一件扯来的浴袍,长卷发随意披在身后,有的不听话地跑到肩前,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把那缕头发搂在身后,手指探过,让本就松垮的浴袍不小心露出锁骨。
年轻的巡视员被那抹白晃了眼,下意识收回打量整个车厢的视线,转而红着耳低下头去。
许是意识到自己这副姿态不太体面,他很快抬起头来,不过视线只敢落在她一人身上,没敢移开。
这个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他想,信息后台上显示对方和他一样都是beta,这个认知让他提起来的心落下些。
他脑子乱糟糟的,仍然谨记着任务,女人身上的浴袍顶他一个月工资,想到里面凌乱的床单和被裹得严实合隙的omega,他感觉信息素有些腻人。
“最近城里在彻查残次品,不巧分子监控又坏掉,所以我们才要不定时抽查,还请您理解。”
祝千越点头,表示能够体谅,这个动作让对方的表情缓和一些,正准备说按照要求还需要出示里面那位的通行证和检查。
她曾经隔着一道门板听过他的声音,便学着他上司的样子抽出一支烟,颔首示意他点火。
那架势让他觉得眼熟,乍一看有些吓人,刚好开口的要求又哽在嘴边。
“啪嗒。”
巡视员的肌肉记忆和对方的气质让他下意识动作,似乎本该就是这样,暖光打在她的脸上,却让人感到疏离。
巡视员因点火的动作偏身靠近,让她注意到对方的后台面板,联邦很注重个人隐私,工作人员能查看的信息同样有限,从高到终端星网系统,低到只有姓名。
她只用一眼就不经意看完对台的后台信息,姓名,性别,是否公民,出城原因。
湿掉的头发让人忽视她不算太好的发质,小贵的浴袍模糊了她的身份,随意张扬的气质让初出茅庐的新人被架势嘘住。
“没想到我才离开一次,上城区就发生那种事情,真是让人惋惜。不过抱歉,我不是很想让alpha进去,里面还有我的omega,这对我而言有些冒昧。”
她笑眯眯地说着,说时后退一步留下一道浅淡的冷风,装腔做势,若即若离,语气是居高位来惯使唤人,却让人局促地摸着老式火机。
年轻的巡视员怔住,迟疑道:“alpha?”
祝千越夸张地捂住嘴,“呀!你不是alpha吗?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看起来很像alpha吗?年轻的巡视员青涩地摸了摸后脑勺,心情不由飘飘然。
长达一个月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他出身于下城区的边环,好不容易考上这份工作,迎来的却是上司反复的打压抱怨和难以晋升的未来。
眼前的女人富裕,漂亮,年轻,虽然带着有钱人的劣性但本质善解人意,被这种人高看一眼,心里总归有些得意。
他忘记门是怎么关上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他想起给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不停在脑中回忆有没有记错号码。
没燃多少的烟很快被熄灭,丢进垃圾桶里,祝千越没有抽烟的习惯,这只是她巴结人的陪衬品。
一件衣服一支烟,一节再小不过的细节都可能成为她死去或活命的原因。
她朝着床上的人走过去,“情急之下用了你的浴袍还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那么说,她麻利换回自己的衣服,半点没心虚内疚,对方依旧死死捂着自己后颈的腺体,连见都不想让她见到。
她只好把手搭在对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温度。
“我给你顺手牵羊牵到一瓶抑制剂,有了它你今天就得救了,开心吗。”
对方依旧沉默不语,罕见的话少,她将他翻过来,手指扣在他的肩头,才发现人一直紧闭着双眼,像是烧坏了脑子。
怎么会这样,祝千越肉眼可见地大惊失色,她不知道信息素失控是什么滋味,却是真怕袁回燕烧坏脑子。
自己好不容易保下的牌,总不能保胎针打在脑袋变成痴呆吧。
“燕子,燕子你不要吓我啊。”
她花容失色,急切用力地拍着对方的脸,不想让他晕过去。
袁回燕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听见她掩藏不住的担忧。
这女人就这么担心他。
方才还故意威胁他,他想起对方指着窗户的公式,满脸欣喜的样子,一副未经雕刻的愚蠢,分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分明是在乎他的,那个讨厌的长发男已经变成过去式。
他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得意,腰间的衣摆被拉上去,冰冷的空气接触到他的皮肤,身体一凉,她温热的小拇指轻擦而过他的腹部。
速度之快,不容他出手阻止。
袁回燕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
下一秒尖细的针头刺穿他的皮肤,熟悉且冰冷的液体被灌入他的身体,袁回燕激烈的反抗动作猛地僵住。
“你可真奇怪,别人都是针扎到自己身上才奋力挣扎,你是停下,还是说omega都是这样吗。”
她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含着笑意。
袁回燕满脑子尴尬于自己的猜测,表情有些微妙,已经开始乱答,“呵呵,是吗。”
针头很快离开,她掏出棉签按在他的腹侧部,血漫出来将棉签头浸染,他偏头咬唇隐忍着什么,耳钉的光芒在空中闪烁。
在没有被标记的情况下,抑制剂的效果要在半小时后才起作用。
祝千越好奇地看着他,闲来无事,开始研究人类心理学。
“初次分化前,你就料到会分化成omega吗?”
袁回燕没有隐瞒:“……当初我以为自己会分化成alpha。”
“噗。”
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棉签头一抖一抖的,好在没有血再漫出来,她看了一眼让他自己按着。
袁回燕顺着她的手接过棉签,明明自己选择实话实说,现在却有些恼了,“你笑什么!”
“拜托,我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好吗。”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现在还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到一半,话锋一转,“那你当初以后你会分化成什么性别。”
没想到祝千越会摇头,语气淡淡的。
“我当初都不知道分化这个东西,还是从老书上看见的,那本书铺满灰,纸都变脆了,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分化时间,院里的孩子和大人也都是beta。”
她没有给出他想听的笑话答案,不过祝千越倒是意外,没想到这家伙儿时的梦想居然是当个alpha。
不过分化成omega也没有很差,难怪这家伙也打算进入兰那斯,身为omega攀上高枝的机会会大很多,可以说是临门一脚。
祝千越打了个哈欠,才想起来自己只睡到一半,她转身回去继续睡觉,确认袁回燕的情况在慢慢好转后,好心地顺手给他盖上被子。
不过这次他的待遇下降,手脚被重新绑起来,一夜间又回到从前,只有白天才会被解开。
白天她喝完营养液后,照旧打开终端。一瓶没开封的营养液,特质的玻璃壳接触桌面,“唰——”的一声,被手的主人推到她眼前。
“你不喝吗?”
“你喝吧,我不饿。”
他基本两天喝一瓶营养液就足够,不像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天喝完三瓶还嫌少。
祝千越知道他没在谦让,便也没有客气,边看终端边吃饭。
她将小巧玲珑的终端摆在桌上,画面从终端里弹出来,这个终端比上一个方便许多,还有隐私模式,不过祝千越没有开启,身旁的人也能看见画面。
金发男人站在高处,他表情淡淡,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看着镜头,流露出不近人情的气质,周围像处会议室,庄重大方,他站在中间接受众人的审判。
不过这个说法不太合理,因为他的眼眸从始至终都是自上而下的,从气质上看更像审判官。
“顾总院,您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新出的残次品计划表明立场,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您是赞同的呢?”
气氛有一瞬凝固,说话的记者很快被制服警卫的人“请”离场,基础会议如常进行,没人再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祝千越的目光从台上的人身上离开,又看见了他,不过还是没听见他说话,对方从头到尾只是倾听,偶尔点头,活像个哑巴新郎。
袁回燕近来和她一样都在准备复习,见她缩小新闻打开复习页,心里的学渣话痨又躁动起来,忍不住凑上前与她说话。
“你说这顾询一直不表态,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他本以为祝千越会习惯性装聋,没想到她竟然会回话,她跟着念出对方的名字,语气夹杂着疑惑,从终端上转头看着他,显然是要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袁回燕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居然不认识对方,事实上在发生清除令事变前,祝千越根本不怎么看新闻频道。
袁回燕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难怪,他为人低调,确实没在其他地方出现过。”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毕业于兰那斯,只读了一年就提前毕业,后面行踪全无,有传闻说是受伤休养,再次出现就是代表军方偶尔出现在新闻频道上。”
“你手上的终端——瑰丽,就是顾家的产业,顾家家大业大,可是不少行头里的骄阳。”
狗尾草拍打刮过车窗,稀稀疏疏,夕阳上的云层被染成金黄,熠熠生辉,无论列车怎样飞驶,盛大的天空始终照耀着他们,祝千越张开五指,遮挡或观察那抹梦幻的圆阳。
强大的光线让她不舒服地眯眼,那抹金色仿佛流进她的眼底,半晌她弯唇一笑,没再继续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对着窗外的风景道。
“日落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