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你的眼里是爱和试探，不知道是爱的试探，还是试探的爱。

    “天啊，不愧是知名画家，这么早起来画画。”

    推开房门，阳光洒在地面，彰显着今天的好天气。客厅角落，张楠穿着粉色睡衣背靠沙发，坐在地上，膝盖上摊着画本，画笔在纸上勾勒，时不时顿笔停下；徐月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就伸长脖子企图看见她在画什么，却只窥见睡衣下摆露出的画册一角，红红黑黑的大块若隐若现。

    张楠头也不抬，随口答：“灵感来了，所以随便画一画，也算为下次的画展做准备。”接着将画册合上，扔在一旁，露出粉色兔子睡裤，左边裤腿膝盖处打了一个结，伸手指了指客厅角的桌子，白色瓷碗里热气上升，“早饭。”

    “你做的。”徐月走到桌子前，拿起包子，低头诧异地看向她，张楠手里已经拿着手机，手上不停地打着字。

    “外卖。”张楠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应徐月的问题，盯着忙于吃早饭的她突然开口：“对了，下周同学聚会，你准备穿什么？”

    “随便穿呗，这种有钱人用来炫耀的地方，我穿那么好干嘛。”徐月不设防，顺口答道。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张楠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原来还有同学聚会啊，她还以为自从三年前的同学聚会之后，就没人敢再办了呢，原来他们还喜欢搞小团体，看来大家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那也就是说，某些人也会参加，上次的同学聚会没带他们玩，这次就不能放过了，至于多出来的人就算他们倒霉，这也算是给他们的一点小小的重温礼物吧。

    “你套我话？”徐月此刻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要去吧。”

    “你猜对了，奖励你和我一起去美甲。”张楠微扬嘴角，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暗黑系的美甲，非常贴合最近自己的人设，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啊，确实应该为下周的同学聚会好好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

    徐月看着张楠坐在那里，像即将奔赴国王舞会，给众人一剂毒药的邪恶女巫，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好了，做美甲就做美甲，你能别那么奇怪吗？”

    周六傍晚，城南的湘菜餐厅，仿木窗上挂着六点准时发光的电灯笼，班长站在门口，仿佛都和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风一吹，灯笼再也不会晃出细碎的光，灯笼下也不会在聚集一帮下晚自习急着填饱肚子的少年。毕竟现在的附中周围，开了各种各样的餐馆，无论什么样的的新鲜事物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学生手中，学生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单纯了。

    “班长？”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班长转头一看，一身深灰西装，袖口露出半块机械表，不知道什么牌子，但也看得出价值不菲，至于脸略显陌生，但总体上应该也是一个某个行业成功的商业精英，不然也不会被邀请。

    “车包会。”西装男走到班长面前，发觉他没什么动作，自报家门。

    班长看着眼前的人，迟疑开口：“车包会？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化挺大。”

    变化真的很大，当时的车包会坐在班级最后一排，每天上课起哄，被老师罚站，下课冲出去打球，顶着一头让他爸三天两头去学校报到的红发死性不改，坚持发扬中二精神。很难和面前的风度翩翩，谈吐有度的高端知识型人才联系到一起。

    “害，这不都是我爸逼的吗？倒是班长，连发型都没怎么变过。”车包会松了松领带，将手腕上的手表解开，揣进口袋。瞬间叱咤行业的精英律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德低下的富二代公子。

    “好了，别再外说了，赶紧进来吧，就差你们几个了。”楼上的人探出头，招呼着楼下的人。

    包厢里，说笑声不断，阔别多年的同学忙着叙旧。班长应付着几个高中时都不甚熟悉的同学，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一阵周旋过后，借着找车包会有事的理由，快步走到人群外，在包厢里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了下来。

    “还差谁没来啊，真是大忙人啊。”

    “有徐月吧，程淇，你哥呢，怎么也没出现？大医生就是忙。”

    “我哥临时有个电话，应该马上就来了。”程淇和两个穿着米白连衣裙的人围坐在皮质沙发上，聊着最近的时尚趋势，随口答。

    包厢外，走廊上仿古灯发出昏黄的光，程嘉鱼刚结束电话--医院那边希望他可以在下个月提前入职，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想起回国前他/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最终还是答应了。

    正准备推开包厢里的门，身后传来声音，“就是前面了。”“知道。”

    记忆中的声音。高三每天午休后身旁的人头埋在衣服里，怎么都不愿意起来，身后的人便会推推她，“起来了，你想被罚站吗？”“知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伴随着她抻懒腰的动作。

    转过身，指尖还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一如记忆里的模样，只是粉色的裙子换成了黑色短裙，搭着一双同色系长靴，长发依旧披散，手上的美甲是星星点点的红色，看着是红豆图案。

    程嘉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手手腕，只有一块半新的机械表。终于开口：“好久没见。”

    张楠看着面前的人，衣扣系的整齐，袖口卷起，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衣角塞进深灰色西裤，没有一丝褶皱，透出一丝严谨。哼，真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啊。她有意唱反调：“前几天刚见过。”说话间，她轻推徐月，刻意加重语气示意她：“你先去吧，我和老同学叙叙旧。”

    徐月看着两人，老同学，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用老同学来形容吗？还需要单独叙旧吗？是张楠单杀程嘉鱼吧。可大庭广众之下，彼此都是体面人，程嘉鱼看着一幅冷淡狂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张楠今天的重头戏还在里头，暂时也顾不上和程嘉鱼多做计较。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先进去找班长商量商量对策吧。

    餐厅露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破败的玫瑰花，灯带的亮光断成好几截，应该是不久前有人求婚，就是不知道成功没有，到了晚上，也没有人来收拾残局。

    “对不起。”

    “嗯？老同学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张楠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江边的灯光炙热明亮，照着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白天里碧色的江水被夜色染黑，在路灯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亮。

    “对不起，当时，在德国换了电话号码，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程嘉鱼看着她的背影，黑色的头发随着微风拂动，带动着水滴状的耳坠，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不好意思，也换号码了。”听着身后的声音，张楠挑挑眉，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束玫瑰花。

    “当初，不告而别--”

    盯着玫瑰花上残留的刺，张楠觉得有些好笑，“过去那么久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对我念念不忘？”

    长时间的盯着玫瑰花上碍眼的刺，张楠感觉花刺仿佛扎进她的眼睛，心里有些烦躁，越想越觉得没必要，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不去给她亲爱的同学们一个惊喜，和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不如现在进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楠拿着手里的玫瑰花，转身略过程嘉鱼，突然拿着玫瑰花的手被握住，身后的人语气低沉：“对，所以我回来了，而且我们没有分手。”

    “程嘉鱼，你知道现在分居两年就可以判离婚了吗？”张楠感受到手上的力道，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嫌恶地搓了搓指尖，一丝红色溢出，眼里尽是不耐烦。

    “所以，我们要结婚吗？”手里的温度骤然消失，程嘉鱼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缩，恍然收回手。

    “所以，我们默认分手了”张楠一字一句。

    “可是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分手？”程嘉鱼眼里充盈着张楠看不懂的东西，一步步向她走近。

    “你是说七年前的我们吗，可现在不是。”张楠从包里掏出手机，头也不抬地回消息。

    “你承认你喜欢我了？”说话间，程嘉鱼已经走到她面前。

    听到这里，张楠笑了，收起手机，看向面前人的眼睛，感觉今天在这里的人一定有一个外星人，不然怎么会听不懂人话，还是狗东西就是听不懂人话，“我记得我们当时正准备分手吧，还是你提的，现在我同意了。”

    “消息过期了，我没收到。”

    “程嘉鱼，没必要，这不是你的性格。”

    “你不是喜欢热情的小奶狗吗？”

    张楠转过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面前的人已经疯了，一张脸怎么也和人情搭不上边，扣着手上的美甲，冷笑：“看来德国也能看到国内的新闻啊，我还以为出国就一点信号也没有了，那你应该也知道娱乐小报上我是许北的绯闻女友吧。”

    “假的。”

    “那看来我喜欢小奶狗也是假的。”

    “哦，我也不是小奶狗。”

    突然张楠扬起一个微笑，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抱住了他，耳朵里是男人砰砰的心跳声，逐渐和自己的心跳声融为一体，在他怀里轻声说道：“程嘉鱼，别装傻好吗？你不会觉得七年后的我还吃这一套吧。”

    张楠察觉到面前的人身体僵住，松开手，嘴角的弧度消失，连带着眼角出现一丝冷意，将手上的玫瑰花递给他：“而且你弄伤我的手了。”随即转身离开，只剩下拂动裙角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