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淇，就差你哥了，都半天了，你哥还不见踪影？大医生范就是不一样哈！”

    混着杯盏碰撞的清脆声，程淇正对角的沙发那边传来老同学的调笑。程淇抬头看去，一个背头西装男,她在记忆里搜寻着熟悉的面孔，没印象。

    咔哒，包厢门被推开，走廊仿古灯昏黄的灯光照射进来，打在进来人的黑色衣服上，黑色的布料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连发丝散发着柔和的光，配上来人嘴角的微笑，少了一丝冷酷，仿佛从温柔的旧时光里走出来的。正巧今天的人也都是来回忆美好旧时光的。

    “就差一个人没来吗，诸位是不是还忘了通知一些人啊！”

    随手关上门，张楠径直走到离门最近的包厢圆桌的椅子，微微俯下身，将手臂撑在椅子靠背，歪头看向桌子对面坐着的人，语气轻佻，光听声音，也有一番浪子风味。

    车包会坐在椅子上，正忙着和对面人谈笑，企图为自己律所再多拉点业务。下一秒对上张楠的视线，喉结不自觉动了动，嘴角吊儿郎当的笑还僵在脸上，头一点点向下，视线挪向面前的酒杯。天啊，看他干什么，他什么也没干啊！许北通知他来的，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来的，张楠不会迁怒吧，今天包厢不会直接没了吧，不会下班直接无缝接着上班吧，牛马两眼一黑。

    包厢里一片安静，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动作。包间墙上的钟表的滴答声愈发明显，像是裹着众人的心跳。谁也没料到她会出现，谁也没敢想她会出现。

    “这，你是艺术家，大忙人，不是不好意思打扰你吗？”

    犹豫了片刻，站在桌子前的微胖人士拿着酒杯，绕过桌子，走到张楠旁边，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又隐约含/着一丝勉强。

    “不好意思！张雄，前段时间酒驾的时候没见你不好意思打扰人车包会啊。”

    张楠嘴角挂着冷笑，依旧将手臂撑在椅背上，视线从对面的手足无措的车包会身上离开，却也没有转头，直接落入桌上。

    微胖人士干笑的脸僵住，脸色渐白，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身旁椅子上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连忙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走到张雄身边，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这都多少年了，张大小姐，还计较呢？”

    “也是，你当然不计较了，你老公天天夜店轰趴，你也计较不过来吧。”

    张楠侧头，看向红裙女人，准确来说，是女人的脸，偏白的粉底遮盖了原本的肤色，眉峰化的又尖又陡，深棕色的眉粉还蹭到了眉骨，配上一个大红色的唇膏，真是生硬又刻薄。

    “张楠，说话别这么难听。”张楠视线挪开，油头粉面，一身良家妇男装扮-刚才包厢里和车包会热聊的男人，连语气都犹如新世纪怨男。

    “哼，难听，比你老婆叫你吃软饭的更难听吗？”张楠轻哼，冷笑出声。

    张楠对着开口的人一个一个列出优秀事迹后，终于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楠不请自来，就是来找事的，“张楠，你别太过分，我们不是道歉了吗？”

    圆桌上没热气，也没什么人动的菜，两个半瓶的酒。张楠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桌前，拾起一个高脚杯，左手指尖敲着杯壁，打量着桌上的酒，白的，茅台，红的，外国货，视线顿住，就是茅台。透明的酒水涌入高脚杯，混着懒散的尾音，“嗯？那我道歉，大家可以原谅我了吧？”

    角落里还在装鹌鹑的徐月眼睁睁看着那杯白酒正要被张楠一口喝下，急速起身，脚步慌乱，赶到她身旁，伸手握住她拿酒杯的手，声音暗含深意，还带着突然起身的喘息，环视四周。

    “不好意思，喝多了，大家都别太在意，当初都有错，都有错。”

    拿着酒杯的手被握住，耳边是徐月的喘息声，张楠顺着她的力道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松开杯子，指尖还残留着些许冰凉。眼尾上扬，嘴角拉出弧度：“好了，开个玩笑，大家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好了，今天你也出了气，现在喝点饮料，顺便咱们也和好久不见的班长也交流一下感情。”

    徐月将张楠拉到班长所在的沙发那，安排她老实坐着，找了瓶可乐，递到她手上。心里松了口气，今天的事应该是过去了，顺势坐了下来。

    一旁，程淇坐在沙发上，目睹了所有的闹剧，既感觉物是人非，单纯的高中同学都被伪善的成人面孔替代，又觉得张楠不愧是张楠，一如既往直白，不留情面，一定要将大家的假面都击破，就像当初那样。

    看着张楠那边不时传来的说笑声，程淇还是决定过去，也算为当初的事道歉，想着这里，借着找她哥的由头脱身。

    “程淇，上次见面，还没来的及好好说话。”程淇走到张楠对面的沙发坐下。

    张楠看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出现的程淇，眼里露出戏谑，示意徐月，这可不是她找事，是事找她，“对，今天可以好-好-聊聊。”

    “你和高中时期的样子变化不大。”

    程淇看着张楠握着可乐的手，美甲是血滴的图案，苍白的手指映衬美甲，心里莫名一紧，嗓音也微微发涩。

    “是吗，从大家的反应看出，我确实和高中变化不大，看来大家记忆都挺好。”张楠眼里的戏谑加重，挑眉看向程淇。

    “张楠，当初我突然--”

    “当初怎么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看，刚才大家都不想回忆当初，所以我们还是就此打住。”

    张楠眼里的戏谑褪/去，垂下眼眸，放下被手温捂热的可乐，抬手看了眼表。

    咔哒，包厢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许北出现，环顾四周，走到张楠身边，带着富二代特有的轻佻，“准备好了，走吧。”

    “班长，月月，你们先走吧，一会儿去轰再聊。现在我要送一个礼物送给大家。”

    徐月终于恍然大悟，张楠的重头戏里怎么会缺了许北，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走，赶紧走，不然一会都走不了。

    “好，那我和班长先走了。”说话间不顾班长的挣扎，拉着他朝外走去。

    “徐月，怎么-”程淇看着匆匆离去的二人，欲言又止。

    “没事，程淇，礼物也有你的一份。”张楠注视着茫然的程淇，嘴角半勾，连带着眼尾微微发红，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从沙发起身，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吸引着包厢里的人的注意。

    哒哒，敲门声打断了众人交谈声，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张楠和突然出现的许北，不知道他们准备干什么。

    “大家知道【小时代】吗，我特别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高中时期相处的时光，庆祝大家都没有忘记的时光，所以今天，我要敬大家，感谢你们，所以我发自内心地祝愿大家，从今以后，和我的人生一样，开始发烂，发臭。”

    噗，伴随着张楠的话语的尾音消散，包厢顶的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启动，细密的水流现实呈现雾状四散，紧接着汇成水柱，沙发，毛毯瞬间被浸/湿，包厢里的人开始惊呼，男士急着抓起外套遮挡头顶，女士慌张地护着自己的包，妆容凌乱不堪，还有几人慌忙朝门口跑来。

    看着朝门挤来的人，许北将张楠拉到身后，一把将包厢门关上，惊呼声，和水流的哗哗声被一同关在门内。

    许北转身，望着眼前的人眼神亮的惊人，嘴角上扬，抓住他的手臂，还企图隔着门听到里面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纵容，“大小姐，满意了？走吧，再不走等着挨揍啊。”

    “满意，满意，就是可惜还少了一个人。”

    包厢里，车包会摊坐在椅子上，听着耳旁昔日老同学的咒骂声，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提高声音：“大家别慌，就是消防警报而已。”

    “屁，就是张楠那个疯子干的，我饶不了那个贱/人。”

    车包会又捋了一把头发，甩甩手上的水，脸上全是苦笑。看吧，有钱的甲方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然后苦命的乙方就要收拾烂摊子，张楠一个人，为他们律所增加了多少业务，万恶的有钱人，万恶的比他更有钱的有钱人。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收拾烂摊子，就知道许北找他没好事。

    车包会生无可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一下湿透的衣服，为自己增添勇气，再次提高声音，“诸位，安静一下，另外，口下积德。”

    “现在，我作为张楠的代理律师，如果大家认为自身的权益受损并主张经济赔偿，可以向我方提交书面赔偿申请，我方会在七个工作日内给出初步处理意见；一旦在网上发现诸位恶意泄露张楠女士的隐私，或者恶意诽谤张楠女士，我方会第一时间固定侵权证据，并保留追究其民事责任乃至刑事责任的权利。”

    “总之，大家有什么问题，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大家都不是毛头小子了，盲目冲动的代价，大家是知道的。”

    “车包会，你也是个神经病！”耳边的咒骂矛头从张楠转向车包会，车包会在湿淋淋的公文包里掏名片的手一顿。拉上公文包，从桌子附近挪到角落。张楠拉仇恨的手段真是一绝啊，希望他们不要突然冲上来打他，不然无辜的受害者又会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