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警察做完双方的笔录后为我的母亲打过电话,母亲表示她不在东京,又只好提供了老师的电话号码,拜托老师来收拾烂摊子。
我双手抱着自己的包,一只耳朵里戴着有线耳机,坐在出租车上一言不发,看着窗外言辞恳切又真诚,正向警察发誓学生再也不会做出打人行为的老师挂着谄媚笑脸,过了一会也坐上出租车,她可能是在家里接到消息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外套下还穿着睡衣拖鞋,脸上掩不住的疲惫。
她瞧我一眼,看到我嘴角因为打架留下的淤青,没有说什么,既没有问我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质问我为什么打人。
我摸摸嘴角的伤,第一次开始思考她叫什么名字,母亲曾在我前来东京时提起过,提前和这位老师打过招呼,隐约记得她提起过这位老师的姓氏,叫什么来着……
“……”
我扭过头瞥向窗外,大脑飞速运转一会,最终锁定一个名字:“宫崎老师。”
宫崎老师靠在后座靠背上,闭上眼睛,看上去累极了:“早上刚跟你说了别惹麻烦,晚上就因为打人进了局子,还得我捞你出来,泷泽唯,你说我该怎么相信你。”
“……对不起。”
“先别急着道歉,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作为一个女高中生,把一群年纪比你大,长得也比你高的男人打到差点毁容的。”
“……”她还是问了。
就在几十分钟前,警局接到一次特殊的报案,是路人报警,一个高中生把一群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少年惯犯给打了。
说真的,这种事情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男女之间的体型与力量差距自是不必多说,更何况是一群男人对付一个女人。
警局的警察们最开始也不信,以为是那个报案的路人见到围殴场面,一个紧张才会胡言乱语,搞反顺序说错话,直到几个低眉顺眼的男生一进警局门就集体痛哭流涕开始控诉我的罪行,他们才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要求我们挨个儿说,把事情讲清楚。
之后去了医院一通检查,警察才不得已相信了少年们说我打人的事情,一群男生鹌鹑一样,神色各异,身上的伤势轻重不一,只有我除了脸上有点淤青以外没受什么伤。
原来有人差点毁容吗,看来要完蛋了。
我不自然的嗫嚅:“那群人没事吧。”
“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人都没事。”
宫崎老师被我的反应逗笑了:“你都敢去打人,还会害怕自己把他们打死?”
“……”
我没有看她,把包抱得更紧了。
车辆启动,车窗被宫崎老师降下一些,我被风激到打了一个寒颤,头发也被拨乱。
“该怎么说呢,你还挺厉害的。”
老师把发丝拢到脑后,并没有生气:“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记得开录音……这次你可把那个领头学生打惨了,要不是有录音和监控,他们家估计就要要求你赔钱了,看那家伙的伤势,估计要赔好大一笔啊。”
她说着,起了兴致,伸出两只手指在胸前比了比:“大概这么多。”
我细声细气问:“……两万?”
她的手转而来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笨啊,这种好机会不得多讹一点钱?你还没成年,又是女孩子,看上去还这么好拿捏,私了的话怎么样也得先开口要20万吧。”
“……”
我捂住被戳的额头,还是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但也没有反驳她。
“你不是什么好人,但一般都很听话不会惹事,你的母亲直言不讳告诉过学校,可不论是你还是她都没有和我说过你会打架。”
她耸耸肩,下班状态的缘故,相当自然的翘起二郎腿:“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这时候和她撒谎,万一被发现,以后估计日子要更不好过了……被戳到的地方不是很痛,揉了一会我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刘海,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我长大的那个城市治安管理不太好,我和身边的同学在学校经常被欺负。”
宫崎老师没想到我会说起这些,欲言又止的吐出一句:“……然后呢?”
“从小被打惯了,就学会怎么还手了。”
我理所应当的说:“虽然现在还是打不过故乡的很多孩子,但打那种没受过什么苦的城市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下手没有轻重是我的问题。”
宫崎老师脸上大写的震惊:“那已经是校园霸凌了吧?你没跟老师反馈过吗?”
“反馈过很多次,但是……”
我被问住,尽量斟酌着措辞:“因为很多老师都觉得只有教书才是他们的职责,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里……”
“……小打小闹?那怎么可能只算小打小闹!天啊,我确实真的没想过……”
她的神色凝重起来,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了下去。
“那你家长呢,你妈妈也不管?”
我真挚道:“她觉得我是神经病。”
“……”宫崎老师甚至是整个东京头一个被我的母亲灌输【这孩子有问题】思想的人,一时间无言以对,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泷泽女士好像就是很古板来着……”
“连老师也这么觉得吗。”
“也不是吧,我觉得你们缺乏沟通。”
她直视着我:“家长和孩子之间的沟通和相处很有必要,现在的家长确实很多都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生育了小孩,孩子和别人家的有什么不一样就要认为是孩子的问题。”
我好奇:“宫崎老师也有小孩吗。”
她摇摇头:“我还没结婚,不打算生。”
“这样啊……有点没想到,我还以为您会是热衷于催婚催生的那一种大人。”
“少来,我还没那么古板。”
宫崎老师的手指交叠,搭在腿上。
“我就是那么被教大的,差点被父母逼着放弃工作,催婚催育,所以我知道你母亲那种举动的严重性,那种事情你应该说出来的,很多事早点说出来就能早点被解决不是吗。”
“可你也觉得我是神经病过不是吗。”
“……我没有。”她否认。
“你有。”
“就是没有。”
“就是有。”我说:“我能感觉得到,老师,骗小孩可不是好大人该做的事情吧。”
她彻底落败:“你这小子怎么古灵精怪的。”
我闷闷道:“不是小子,我是女孩子。”
“小子是小兔崽子的缩写——”
“骗人,根本没听说过。”
“……”
我们相互无言了一会,她忽的问我:“上车之后就一直在听耳机吗,在听什么?”
“月光。”我摘下了单边耳机,把手机按亮给对方看:“德彪西的月光。”
她又对我很自闭这件事盖了次章。
过了一会,车辆按照我的意愿停在了某家旅店门口,老师听说我还没有找到住所,好心帮我开了一间房,我凑合着过了一夜,对不用睡在大街上这件事感到了庆幸。
由于我第一天被传出校园霸凌,当天晚上就打人进了警察局,同校的学生几乎都相信了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女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究竟是怎么那么灵通的。
第二天我回到班级时,一个和我搭话的人都没有了,前桌那个懦弱的女生向老师提出了换座位申请,我的前面换成了别的男生,个子很高,偶尔会挡到我看不清黑板。
我懒得去反馈,不如说已经明白反馈了也大概没有人会在意,对这件事已经几乎不抱有希望,反正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事,我应该还能安全在这里度过高中。
哪怕难熬一点,总是有盼头的。
体育课碰巧和邻班一起上,短跑体测时我不幸体力不支,脸朝下重重磕到地上,缓了好一阵都无法自己爬起来,头晕眼花时感受到了小臂处传来托举的触觉。
邻班一位扎着浅金色双马尾的漂亮女同学着急的问我伤势如何,她把我扶了起来,恶狠狠横了一眼周围几个说三道四的人,问我要不要去保健室,我不善于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摆了摆手拒绝,告诉她我没事。
“谢谢你……”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
我在她的帮助下得以站立,胳膊和膝盖都被擦伤,脏兮兮的,她见我有点不太想去保健室,半强硬扶着我到了片空地上休息,自己则前去找到了体育老师帮我请假。
我双手环着膝盖,看着那个少女脚步轻盈的奔向人群,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在身边带着惊讶的窃窃私语里知晓了她的名字。
她叫高卷杏,貌似是混血儿。
有了之前失败的租房经验,这一次我拜托了宫崎老师,早早就腾时间打听好了租房地址和房租相关,放学后前去看了房子,又打视频给母亲过目,几番确认后签了合同。
房子坐落在新宿某个偏僻些的位置,面积不大,却刚好是我一个高中生能承受的价钱范围,水电也齐全,困扰我整整两天的住所问题终于解决,谈妥出门时我简直觉得空气也清新起来,购置好洗漱和日常用品后决定在外面好好吃一顿,以安抚犒劳这些天跟着我漂泊东京,总是担惊受怕的胃。
我走进一家名叫压胜轩的拉面店,点了一碗拉面,找座位时无意间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秀的红发少年面前是一大碗的拉面,貌似正在努力完成什么挑战,一旁放着的包里探出一只长相讨喜的猫头鹰的脑袋,我想起之前在学校还见到和猫说话的一位同学,对他们和宠物如此亲近的行为感到好奇。
也正出于这份好奇,我走了过去,从包里摸了摸,摸出那只小小的阿七扭蛋展示给他看:“扭蛋先生,好久不见。”
少年也注意到了我,他的腮帮鼓鼓的,把面咽进了肚子才得以开口说话:“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也来吃拉面吗。”
我点点头,顺势坐在他对面,成功蹭到了一个位置:“为什么要点那么大一碗面?”
说来惭愧,这是我注意到他后就有的第一反应,这种大碗的拉面对我来说只会出现在网络吃播的镜头里,而眼前的少年纤细瘦削,如果不是几个人分一碗吃的话,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吃掉这碗拉面后的模样。
但少年只是习以为常:“是拉面馆的拉面力士挑战,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不,不用了……”
……果然是挑战啊。
过了一会,我点的面也上了桌,醇香浓厚的汤底十分令人印象深刻,直到半碗面都快下肚,我才想到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对了,那个,包里的猫头鹰……我刚刚进店的时候看到了,是你养的吗。”
“啊,你是说路菲尔?”
少年对于拉面的战斗力比我强上许多,一大碗拉面真的在几分钟里很快见底,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转头好像和猫头鹰,不,或许应该叫它路菲尔,说了几句话。
可惜我只能听见类似鸟类的咕咕声。
我点点头,问:“你在和它说话吗。”
他啊了一声,有些抱歉的看向我:“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它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
和小动物做朋友吗?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确实有许多把宠物当做家人的事情存在,所以我也见怪不怪,侧过头,把视线转向正认真盯着我的猫头鹰,双手撑住膝盖,俯身向它打了个招呼。
“你好,路菲尔,初次见面。”
猫头鹰咕咕着回应我。
我问少年:“它会啄人吗?”
少年摇了摇头:“路菲尔性格很好。”
得到这个答案的我放宽了心,伸出了蠢蠢欲动的手,试探性摸了摸路菲尔的脑袋,柔软的羽毛刮蹭着我的手指,痒痒的。
路菲尔躲闪不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震惊又生气的样子,看得我啼笑皆非。
“好可爱,像吉祥物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路菲尔的哪片逆鳞,我的话音未落,路菲尔就激烈的挣扎起来,不停的发出咕咕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结巴着道歉,少年习以为常的安抚它。
“它怎么了?”我有些不安。
“它不太喜欢被称呼吉祥物。”
少年转向我:“抱歉,吓到你了吗。”
“没有,该道歉的是我……”
我向小猫头鹰俯下身子,觉得这样不够有诚意,又用牙签叉起自己碗里的叉烧递到了它嘴边:“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它仍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偷偷向叉烧投去两次目光,最后还是咬住了食物,含糊的咕咕起来,像扣掉电池就不会运作的毛绒玩具,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它就是很像吉祥物……少年听不到我的心声,他叫我放心,路菲尔已经不生气了。
我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路菲尔是我的背后灵。”
我:“……”
路菲尔又闹了起来。
再怎么样也刚搬了家,仍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解决,吃完拉面后我结了账,站起身就顺势准备同少年告别,不曾想忽的便被少年开口喊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原来我一直没自报姓名吗。
我暗道一声惭愧,心想难怪那种难以被忽视的异常感会如此强烈:“我是泷泽唯。”
少年点点头:“我叫Wonder。”
如此,我们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
聊天软件没什么人联系我,手机难免被推送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实时新闻。
一位名叫莉莉周的虚拟歌手恰巧发了新歌,论坛里有许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也关注了她的频道,偶尔会在论坛中翻看粉丝们的聊天记录,看他们诉说对歌曲的感想。
其实莉莉周的歌并非主流,属于偏小众,同我在内的人们只是将情感寄托在了歌里,自以为找到了一片躲避现实的净土,我比谁都清楚这点,但还是清楚的沉沦。
有一个名为wind的管理员正热心为新进论坛的人解答疑惑,他很耐心,谁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喜欢问他,因此很受人尊敬。
wind,意思是风啊,很自由呢。
我躺在不太能舒展身体的床上,想到。
不仅只能做网络中的旁观者,我的生活也忙忙碌碌,随波逐流的过去,大型摄像头似的拍摄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我偶尔会做梦,梦见自己被梦中梦所欺骗,梦见结城理,他是在近些年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是一位蓝发,有些忧郁而沉默寡言的少年人,如果不是除了我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话,我大概压根不会相信他是我的幻觉。
以前的幻觉大多都不固定,只会重复在我的脑海里尖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在所有幻觉里,理是唯一一个能和我正常交流的,他总是安静的待在我身边,偶尔和我说话,听我发泄最近不愉快的事情,他是不透光的,连点虚影都没有,像个真正的人类。
我敢确信我不认识他,与我的警惕相对,他也从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世背景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很友善,亦很会察言观色,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能在快被时不时出现的幻觉折磨至疯时唯独忍受他的原因之一,不过迄今为止出现幻觉的次数在随着我妄想症状的稳定逐渐减少,坚持吃药的情况下,我只会在梦里见到他了。
拉面店相遇后,我和wonder交换了联系方式,关系也意外的好了起来,聊天过程中我得知他是个收集扭蛋狂魔,目前为止我所见过的所有扭蛋,包括限定和隐藏在内他都达成了全集齐,这样一说,我们的相遇也是因为一只小狗扭蛋,缘分还真是神奇的东西。
我在发售日买下了莉莉周的新专辑,从CD店走出后闲暇时间便充裕起来,东京的物价很贵,母亲给的生活费早晚有一天会用完,既然暂时有了栖身之地,剩下的要紧事就是尽早找个稳定工作,一边兼职一边上学。
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忙忙碌碌过了几天。
期间宫崎老师前来找我谈过几次话,她还是很厌恶麻烦的样子,向我讲起校园霸凌的危害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如果被欺负的话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将痛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反而是最坏的情况,只是我们被同化了云云,不知怎的我又记起第一天见面时她所说的不要惹麻烦,以及放任校内有关我是霸凌者的谣言肆意乱传的行为……虽然我知道就算管了也没办法完全堵住大家的嘴。
我在学校的处境还是没好起来,大部分见到我的学生都会躲得远远的,敬而远之,坏消息是任何需要组队的活动我基本上都会被孤立,好消息是没有任何人来找我的茬。
我对这些事情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一来二去,倒是落了个乐得清闲,每天没事干就记记账,写写日记,轻松的很。
早秋时节,气温慢慢降了下去,校内栽着几颗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叶尖儿开始发黄。
秋天真的来了,如期而至。
我很喜欢风,它们拂面而来,会拨乱我的头发,有一种无以名状,自由的错觉。
回家的路上我在外面多逛了一会,买了今天晚饭的食材,出门时发现透明的玻璃店门上贴着招聘启事,于是特别留意了一番,用手机拍下了上面的详细信息和电话号码。
下了拥挤的地铁后,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很久,最开始以为是双手拿着的东西对我来说太重了才会如此漫长,直到本该在这几天熟悉起来的道路变得陌生,扭曲。
“……”
我相当习惯的将异常归为是幻觉,本没打算理会这些,只是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直到耳畔传来混乱的声音,混合着枪击与冷兵器的击打声,我的手突然松开,袋子和包掉在地上,土豆骨碌碌从袋子滚了出来,我无暇顾及它,下意识从口袋里去摸药。
冷汗涔涔,意料之外摸了个空。
仅仅是愣神的片刻,世界就仿若完全变了样,如同被深蓝色的墨泼开的天空化作大片封闭的房顶,一个成年男性正在嘶哑而尖锐的咆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咬牙,转身向着声音的源头处走了过去,通过一扇扇装修精美的镶金边铁门,最终在尽头见到了深夜酒店摇晃的水晶灯,它被打坏了,只能一边摇晃一边散发着五颜六色的浅浅的光。
光线笼罩着整个大厅,一群长相诡异的未知生物正在同带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们战斗,冷兵器与枪击声正出自于此。
而在咆哮的是最高台之上一个胡子拉碴的啤酒肚男人,看上去是这里的主人,穿着华丽又奢靡,捧着酒杯大笑:“你们这群该死的垃圾,活在世界上有什么用啊!都是给社会添堵,明明换谁来看我都是对的啊!”
“我怎么可能有错!哪个男人,哪个父亲不是我这个样子?!少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耳熟的话。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让我的耳朵稍微有点痛,我伸手想要挡住声音,却发现效果甚微,像颗巨大的炸弹,在耳边炸开似的。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直挺挺的站着,一言不发,那几个戴面具的人忙于战斗,也无暇注意到这边。
到最后还是其中一只小猫卡通玩偶似的生物敏锐的最先注意到我,它惊讶的向同伴们大喊:“呜啊,大厅门口好像有人!”
这一声显得十分不合时宜,靠我最近的一个少年最先被吸引注意力,仅是转过头去的一瞬分神,他对面的未知生物已然蓄力凝聚出黑气,猛的将少年手中的枪支打飞。
“Joker!没事吧!”
惊呼和疑问声此起彼伏。
能看出少年的身手敏捷,早在枪支落地的下一秒就眼疾手快捕捉到了未知生物的弱点,用匕首一击致命,他整理着手套,扬声安抚着同伴:“我没事,大家小心。”
那把泛着银灰色的枪飞得很高,受重力影响,直直的掉下去,摩擦着地板,最后减速停在了我的脚边,我俯下身将它捡起来,拿在手中细细观察着,又试着上膛。
“……这不是幻觉吗。”我问。
正轻松挥舞着一柄斧头的少女闻言慌忙转向我:“请不要乱动那个,小心受伤!”
咆哮声还没停止,高位上的啤酒肚男人只瞥我一眼就兴致缺缺的冷哼一声,嘲笑指点着我的性别与着装,骂我几句赔钱货后就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怨天尤人。
我没用过枪,费了点力气搞清楚上膛的地方,然后举起它,对准了那个男人。
“——等一下,别开枪!”
耳畔要烧起来了。
枪的后座力不是很强,让我的手臂得以平安无事,我完全没有犹疑就扣动了扳机,那一枪应当是结结实实打中了男人的右腿,后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嚎叫和血液从高座上流下来,我的脑袋更痛了。
枪支也再一次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