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佳给阮书算好的粉道吉日是周五晚8点。
她说这天的天象极佳,丘比特会保佑她告白成功。
于是阮书专门用买的粉红色水笔写下明信片,又拖朱琪交给陈竟轲,还让他千万保密。
紧接着她又和潘佳回宿舍紧锣密鼓地筹备晚上的事宜。
她特意找出一条纯白的连衣裙,决定要彻底摆脱在陈竟轲眼里的坏印象。
又和潘佳一起去二教楼踩点。
万事俱备,只欠陈竟轲。
潘佳说,春天桃花开的好,撒桃花浪漫又顺应天时。
那秋天,桂花就一定得派上用场。
她到时候就躲在那颗桂花树下,把自己的心意告诉陈竟轲。
他会接受吗?
阮书也不确定。
潘佳比她积极的多。
她说真爱降临的时候,在男人身上表现为怯懦,在女人身上表现为勇敢。
对于这番言论,阮书则认为:
话糙理不糙。
就这么干了!
另一边,陈竟轲刚从食堂回到宿舍,就被朱琪往怀里塞了一封信。
朱琪和谢依乔自上次他们被申教授临时拉去做实验后就大吵一架后便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冷战。
不过近日似乎有和好的迹象。
所以朱琪匆忙地完成阮书的交代后,只对陈竟轲说了一句:“阮书给你的,让你一定立马看。”
接着就飞奔着下了楼。
徒留陈竟轲盯着那封黑色的信。
信口还有一个红色的漆印。
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具有中世纪风格的信纸。
正面一连串不知是符号还是英文的东西。
背面只有十个大字:
二教楼第一棵树下,等你。
这个字体他很熟悉,用力,飘逸。
是阮书的手笔。
他反复看了几遍,甚是疑惑:
这当真不是一封恐吓信?
出于好奇,他按着时间走了过去。
到位置的时候,阮书已经在那儿等着的他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那棵桂花树。
阮书在树下站定,穿着一袭飘然长裙,冷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真是一手的疙瘩。
躲在树后的潘佳见陈竟轲已到,赶紧向阮书传递信号。
阮书立马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开始按照自己背过的信一一细数自己和陈竟轲的羁绊。
而另一头的陈竟轲因为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加之空气中的桂花香实在恼人,让他逐渐开始意识迷离,耳朵嗡嗡的,全然听不清阮书在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阮书是上天派来收他的妖女,而他已经被她的咒弄地晕头转向。
阮书最后含情脉脉地看了陈竟轲一眼,立马低下头,害羞地说:
“如果学长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的话,可以走过来吗?”
她因不好意思而格外羞怯,黑色的长直发顺着颈部披下,很有种诡异的美感。
在这片地方待的越久,陈竟轲的呼吸便越急促,头晕目眩之间,他朝前踉跄了一步。
不料此举却被阮书和潘佳认为是接受的前兆。
潘佳心里默念:“成了!成了!”
紧接着迫不及待地朝桂花树猛踹一脚。
一时间,纷扬的桂花飘落,不知有多少朵被陈竟轲吸了进去。
他现在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肯定阮书想要的——
是他的命!
……
阮书见没动静,抬头往前一望,陈竟轲此时已经摸着脖子干呕了起来,呕了没一会儿,便倒地口吐白沫。
她赶紧跑上前,察看陈竟轲的状况,叫了几声,陈竟轲都无反应。
阮书急地要到处找手机,才发现自己今天穿这条裙子没有口袋,手机还放在潘佳那儿。
正当她要叫潘佳之时,下课铃响,二教楼楼梯处稀稀落落传来脚步声。
有步伐较快的,正巧看到这边的情况,吓得以为遇到了什么校园情杀案。
掏出手机拍照的拍照,报警的报警。
人聚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陈竟轲的状态越来越差。
阮书无奈大叫:“快打120!120!学长真不行了!”
……
人民医院内,阮书和潘佳乖乖站在病房外,听着医生说注意事项。
阮书心虚地偷偷扣手,时不时从窗户往病房里探。
陈竟轲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盐水,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医生口述完后,把写满注意事项的纸条抽出,问道:“谁是家属,过来签个字。”
阮书和潘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潘佳悄悄推了一把阮书,她才跟着医生走到另一边。
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阮书,叹了口气后才道:
“刚才看你朋友在那边,我也不好意思说你。只是你们也太胡闹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小年轻谈恋爱是比较标新立异,但是你男朋友桂花过敏,你别觉得这过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这么和你说,他要是晚送过来一会儿,人都没了。”
“这是单子,待会儿你去交费。等你男朋友醒了叫护士再做一遍检查。”
说罢,还不等阮书解释自己并非是陈竟轲的女友,医生就奔去另一间病房。
阮书看了看缴费单,又看了看自己微信余额,只得厚着脸皮给家里打去求助电话。
“喂?妈妈呀……”
阮书走到厕所间,声音放缓。
“啥事儿?”
手机听筒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固体摩擦声。
不用猜,阮书就知道她妈又在和小姐妹搓麻将。
不过要钱这事,从她妈妈手里套一点出来的确比她爹要容易的多,她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实话实说:
“我把同学害的住院了,现在要交2000医药费,我卡里没这么多钱了!”
手机那边的女人漫不经心:“这有什么的,你等着我马上给……”
“什么?!”
“你把同学怎么了?”
“投毒还是殴打?”
“你啊你啊!”
“在学校好的你不学,你怎么把同学给弄进医院去了?”
“你必须得给我好好说,到底是为什么!”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
为了避免她母亲赵婷女士把她想成罪大恶极的社会渣滓之前,阮书坦白:
“是因为我把同学约到教学楼下说事,我不知道他桂花过敏,那里刚好又有一棵桂花树……”
“我就说你脑子随你爹缺根筋,你没事约同学去桂花树底下干嘛?教室里不能说吗?”
赵女士一边出牌,一边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我转5000给你。你交了医药费,去买点好东西看看人家,别偷偷给我昧了。怎么样都是你的错,你要好好和人家道歉,要搞好人际关系,知道不?”
“知道了。”
阮书谨呈皇太后御旨,收了钱,到住院部一楼交了钱,想起医生说陈竟轲暂时不能乱吃东西,又害怕他有其他过敏的东西而自己不知道,只能又坐着电梯上楼,坐到病床前等他醒来。
潘佳要提前回校,顺便把阮书的假条交上。
这段时间她们寝室请假的次数太多,也不知道徐乐怡会不会有意见。
这间病房除了陈竟轲,还有一个口齿不太伶俐的老爷爷,他的女儿来过一次,给他找了个护工就走了。
这会儿护工推着那个爷爷去了楼下散心,整个空间就只有阮书和陈竟轲两个人。
头顶的滴液管啪嗒,啪嗒落下营养液,通过透明的管道输进陈竟轲的身体。
才不过短短几天没见到他,他的嘴唇就变得如此苍白。
整个人透着股萧瑟的病气。
他五官本就生的精致,只是平时里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才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凌厉。
如今乖乖地躺在这里,倒和平时里截然不同。
像是……
一只沉睡的波斯猫。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现下却觉得他鼻子也生的不错,眉毛也英挺,唇形也饱满。
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明天上午她还要去帮齐夫生办事,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再不去,齐夫生一定会给她好看的。
要是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刚走怎么办呢?
要是他临时有什么需求,自己又不在……
要是……
想的太多,阮书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头上下摇摆不出两次,终于还是扛不过地心引力,栽到了病床上。
陈竟轲闷哼着醒来后,只觉得喉咙干涩地厉害。
缓定心神后,恢复的痛觉也席卷而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
悠悠睁开眼后,陈竟轲只看到一颗圆润的后脑勺背对着自己。
任他再怎么眼瞎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始作俑者的脑袋。
她睡的很香,两只手趴在他腿上,麻感传进他的神经末梢。
他相信,只要他屈一屈腿,她就能醒来。
她穿着的,还是他昏迷前那条白色的裙子。
入秋昼夜温差极大,这样睡一夜,冻感冒都算是轻的。
陈竟轲侧头,床头柜上放着他换下的衣物。他动作尽量轻幅地侧过去,勾到了塑料袋,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外套。
他的手机放在左侧的口袋里,陈竟轲按了按开机键,发现依旧黑屏,这儿又没有充电器,只能放回柜子上,起身把外套给阮书披好。
似乎是感到冷风不再往她身体里钻,阮书将头偏向陈竟轲,砸吧砸吧嘴,继续睡。
她的眉眼弯弯,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她的生活这样美满,梦也应当如此。
陈竟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额头。
一向信奉唯物主义的他,竟也想去探探她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