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险局
晨雾还没散透,城西的碎石路沾着湿冷的露气。王虎挎着佩刀,脚步沉得很,眼睛黏在云舒袖口那点没遮干净的墨痕上,走几步就扫一眼。“沈幕僚,”他开口,语气硬邦邦的,没半点温度,“大人说了,找着账册就回,别在外面磨磨蹭蹭。”
云舒点头应着,指尖悄悄按在袖中两块灵犀钥上。玉佩微凉,贴着皮肤,像周伯临终前还热着的手。马车碾过路面,咯吱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车厢里的沉默压得人胸口发闷。王虎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时不时收紧,指节泛白——他还在疑她,疑书肆那场没清干净的打斗,疑她这“恰巧”出现的孤女。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城西藏书家的宅院前。门房引着两人穿过栽满翠竹的小院,竹叶上的露珠滴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花纹。刚到书房门口,院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跟着是货郎的惊喊:“哎呀!我的瓷瓶!”
王虎的神经瞬间绷紧,佩刀“噌”地抽出半截。只见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货郎挑着担子撞开侧门冲进来,担子一头的瓷瓶摔在地上,碎成满地白瓷片。那货郎正是乔装的萧煜,他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见了王虎的刀,吓得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小人是给藏书家送笔墨的,走错了门!这瓷瓶是借的本钱,摔碎了,我一家老小就没活路了啊!”
“混账!”王虎气得额角青筋跳,抬脚就想踹,却被萧煜死死抱住腿,“放手!再缠我,一刀砍了你!”
“将军开恩!”萧煜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怀里摸出几锭碎银往王虎手里塞,另一只手暗暗勾住他的裤腿,“这点银子先赔着,求您别杀我!我娘卧病在床,孩子还在吃奶,全靠我送笔墨糊口啊!”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狗吠,萧煜趁机大喊:“糟了!我的狗跑进去了!那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不能丢!”他猛地起身,朝着书房方向冲,故意撞翻了院中的竹筐,竹片散落一地,挡住了王虎的路。
王虎又怕云舒趁机搞鬼,又恨萧煜纠缠,急得满头是汗,只能分神呵斥:“站住!敢在这儿撒野!”他刚要追,萧煜却突然转身,把腰间的布囊扔在地上,铜钱滚了满院,叮叮当当作响。王虎下意识弯腰去挡,生怕铜钱滑进鞋里硌脚,这一耽搁,萧煜已窜到书房门口,对着里面喊:“藏书家先生!您的笔墨到了,还有我的狗!”
云舒在书房里听得真切,探出头故作茫然:“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事!抓个疯癫货郎!”王虎咬牙切齿,想冲上去抓萧煜,却被对方左躲右闪,一会儿撞翻花盆,一会儿勾住廊柱,嘴里不停哭喊:“我的狗!我的银子!”萧煜算着时间,每一步都卡得刚好——不让王虎脱身,也不让他分心盯云舒,把周旋的戏做足。
云舒趁机转身溜进书房深处,反手掩上门。周伯的话在耳边响:“藏书家与库房看守是旧识,暗格藏着令牌和图纸,口诀左三右五,上七下二。”她快步走到博古架前,指尖划过旧书的书脊,按口诀按住第三排左数第五本。
“咔哒”一声轻响,博古架弹出个暗格。云舒心头一紧,摸出里面的木盒,打开一看,青铜令牌和泛黄图纸躺在里面——图纸上,禁军库房西侧墙角的星纹砖被圈了红圈,正是灵犀钥的藏处。
她飞快把令牌和图纸塞进袖中,袖里的灵犀钥突然发烫,与远处的气息呼应——第三块灵犀钥在库房里,萧煜也到了。
院外,萧煜见云舒耽搁够久,故意往院外退。到门口时,他脚下一滑摔倒,顺势推了担子,纸张散落漫天。王虎被纸迷了眼,等拨开时,萧煜已窜进巷口,只留下远远的哭喊:“将军饶命!”
王虎气得踹门槛,转身冲进书房,见云舒正捧账册核对,才松了口气:“算完了没有?”
“快了,”云舒故意皱眉,“早年的漕运记录有点乱,损耗和路线对不上,得再核核。”她一边说,一边把暗格复原,指尖还留着图纸的糙感,心里已盘算好路线。
与此同时,禁军库房外,萧煜卸了货郎装扮,贴着围墙阴影移动。他用铁丝撬开侧门,库房里黑漆漆的,只有屋顶破洞透进微光,满是铁锈和灰尘味。按图纸标注,他很快找到西侧墙角的星纹砖。
指尖刚触到砖上的纹路,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云家余孽,果然来了。”
萧煜猛地转身,三名黑衣修士持法杖站在门口,杖头闪着幽蓝的光。“柳大人早料到你们找灵犀钥,让我们在这儿等你。”疤脸修士狞笑,挥手道,“送你上路!”
三道幽蓝光刃射来,带着刺骨寒意。萧煜握紧长剑,剑光一闪迎上去,兵器碰撞的脆响在库房里回荡。
书房里,云舒的灵犀钥突然发烫加剧——萧煜遇上危险了。“将军,算完了!”她合起账册,故作镇定地往外走,“我们回吧!”
王虎巴不得如此,立刻跟上。马车驶离宅院时,库房方向的打斗声断断续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