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玉树临风的公子,身上穿的是一缎绣着莲花暗纹的绿色长袍,身后跟着一女子,落落大方,上着浅绿色绣花小袄,配嫩黄褶裙。
两人看着甚是般配,但是在宋景初眼中就不同了,他只觉得来了两个更让他头疼的。
“呦,稚儿怎么坐在这,忙着呢?”那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就进来了,柳知微很好奇,他们这些文人为何冬天也要拿个扇子,不冷吗?
“温予谦,你找死是不是。”宋景初站了起来,柳知微盯着他握紧的拳头,不忍泛出些笑意,刚刚不是还故人吗,现下都要打起来了。
“温予谦,太傅温博渊之子。”宋景初介绍道,“旁边这位呢就是他的表妹——裴瑶卿,师承名医。”
见宋景初单单介绍两人是表兄妹关系,温予谦搂住了边上裴瑶卿的腰,将脸往她那边贴了贴,
“温予谦还有一个身份,裴瑶卿之夫。”
“够了,你俩恶不恶心,要腻歪一边去,别妨碍我办公。”
“我看稚儿就是嫉……”
温予谦话还没说完,一卷竹简直直向他砸去,
“喂,你要死啊宋景初。”温予谦连忙拉着裴瑶卿躲开,下一秒裴瑶卿就挣脱他的束缚走到柳知微身边,挽住她的手,
“说了那么久,这位妹妹还没介绍呢!”
柳知微被挽住的一瞬间身体有些许僵硬,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她从前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只有回到竹园,回到师父师兄们身边心中才有一丝慰藉,她……其实没什么朋友。
宋景初向她投来眼神,示意她做自我介绍,她才开口剪短地介绍自己:“柳知微。”
“嗯,全京城最厉害的女杀手。”宋景初补充说道。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聊了许久的天,其实主要是宋景初和温予谦在讲,她和裴瑶卿就在一边听着,裴瑶卿偶尔拉着她说一会儿小话,她问一句,柳知微答一句。
散伙后,宋景初回了房,他让柳知微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他们房间挨着,如果有危险宋景初会直接叫她,柳知微考虑这几天确实是没见到什么刺客,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回了自己房间沐浴后便休息了。
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柳知微难得做了一次梦。
梦中的她一副儿童模样,扎着两个小啾啾,衣裳很舒服,很温暖,但上面却染着斑斑血迹,一个男子趴在她面前喊道:“快走!”
下一瞬,冒着寒光的刀直刺入男人的身体,鲜血挥洒在她的脸上。
再后来,柳知微惊醒了,身上冒着许多冷汗,她不禁感慨,幸好是梦,梦中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下一秒必死无疑。
洗漱完毕后,柳知微就去与宋景初等人用早饭,只是温氏夫妇二人可能还没适应他们的作息,过了一阵才迟迟赶来用膳。
“柳小姐,一会儿能不能陪我去街上逛逛呀,我一个朋友快生辰了,上次他送我了生辰礼,我理应是要还的。”
“这……”柳知微犯了难,因为她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宋景初的安全,
“去吧,你可别带着她乱玩。”宋景初用帕巾擦了擦嘴,便起身去忙公务了,走之前还留下一句,“早点回来。”
“知道啦!”
裴瑶卿挽着柳知微的手在街上悠哉悠哉地逛着,一会儿看看这家,一会儿看看那家,永州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稀奇的。
“知微妹妹,若是景初生辰,你准备给景初送什么礼呀?”
柳知微垂眼把玩着一家玉器店内的一方玉佩,心下思忖着什么。
“你会送玉佩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柳知微把玉佩放了回去,解释道:“只是随便看看。”
裴瑶卿“哦”了一声,随即又低头挑拣着什么。
忽而又进来了一个妇人,见到柳知微不禁扬高语调:“是你!”
“王娘子安好。”
“这么巧,我们又遇到啦。”
“你们认识吗?”裴瑶卿凑到两人中间,疑惑问道。柳知微将王娘子介绍给了裴瑶卿,三人闲谈间,王娘子提出一同到酒楼用膳,裴瑶卿第一个同意,她最喜欢热闹的地方。
酒楼内,美食佳肴,清酒飘着淡淡香气,不过考虑到是三位女子,她们就点了茶水。
裴瑶卿和王娘子一拍即合,在这次闲谈中柳知微得知,王娘子是王大公子的正妻——杨沐晨。两个人恩爱非常,市里乡间不少人歌颂他们的爱情。
但她透露道,王二爷曾经也是个求上进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就迷上了逛烟柳之地,更是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还总色眯眯地看着自己。
柳知微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正想要问些什么,就见王娘子的婢女来了,皱着眉头道:“娘子可叫我好找。”
“我就是和小姐妹一起用午膳……”
“娘子我们该回府了。”
王娘子与二人告了别,就跟婢女离开了。
在回州廨的路上,裴瑶卿左看看右看看,拉着柳知微示意她凑近些,说道:“我怎么觉得那个婢女有问题。”
柳知微挑了挑眉,她正准备回去和宋景初商讨此事,于是问道:“裴小姐怎知?”
“我虽没有景初那样敏锐的观察力,但是这个婢女显然就是有问题,我提前了解过,这个王家是永州的富商。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她王娘子一个嫡妻,怎么这么怕一个婢女。”
“而且那个婢女居然自称我,而且敢替主人做决定,可见她身份定不一般,但对外却声称是个婢女。”
回到州廨,柳知微把裴瑶卿的看法告诉了宋景初,顺便补充道,不管如何,人都是一层一层堕落的,如果王娘子说的是真的,那王二爷怎会一朝一夕就从上进的读书人变成一花花公子。
这其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只能明日再去王府走一趟了。
次日,王府。
“宋大人,您来了,恭迎恭迎。”
一改以前的傲慢,这次王府下人的态度比上次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再让他们一群人在门口候着。
婢女端了茶水上来,今日招待他们的是王大公子。
“怎么不见王大娘子?”裴瑶卿见堂内只有王大公子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大公子抿了口茶水,面色不改地说道:“内人如今有了身子,胎象还未坐稳,不宜出来待客,还望各位见谅。”
“有了身子?可王娘子昨日还同我夫人一同用膳。”温予谦依旧摇着他那把折扇。
“昨日娘子回来便说腹痛,还险些晕倒,请了大夫过来才得知是有了身子,好在是有惊无险。”
裴瑶卿总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和王大公子说道:“我习得一些医术,师承神医若善,王娘子若是哪里不适,王公子可叫人来州廨寻我,我必尽我所能助娘子养胎。”
“那王某就在此谢过裴姑娘了。”
此时,一男子闯了进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酒气,熏得裴瑶卿忍不住皱眉捂鼻。看清来人,原是王二公子,只是这衣冠不整,醉气熏天,脖子上还留着不知哪位姑娘的胭脂。
“放肆,来人,快把他带下去,别让他在这丢人现眼!”
话罢,来了几个家丁,五花大绑把王二公子带走了。
“让各位见笑了,家弟真是太不知礼数了。”
宋景初把玩着茶盏,问道:“二公子如此顽劣,姥爷和公子就不管管吗?”
一提到王二公子,这王大公子就忍不住频频叹气。他以前的二弟,最是听话了,对他的话更是不敢忤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反而更增了几分戾气,日日夜夜不着家,还非要娶个贱籍女子回家。
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连他和父亲都骂,那话语更是不堪入耳,十分的低俗难听。
没聊多久,就有家丁进来,在王大公子耳边说着什么,下一秒就站了起来,朝宋景初作礼道:“各位,王某铺子中出了些事,先失陪了,一会儿再来陪各位闲谈。”
宋景初点了下头,王大公子就离开了。他们问了几个下人关于王二公子的异常,得到了不少令人意外的消息,有家丁说道,王二公子本来最讨厌吃的就是花生,可是后来又喜欢上了;
又有一婢女说,本来王二公子的居处侍女是最少的,且公子一直有一心上人,只是不知怎么后来变得贪恋女色,书房中关于那心上人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更不准下人们提起,之前王二公子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小厮说漏了嘴,当天就被拔了舌头。
王二公子的剧变让众人沉默,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从一位翩翩君子变成如今暴戾的模样。
众人回到州廨,宋景初又盯着桌上几张画像出神,这陈娘子的死,与王府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的注意力总是被引向王府。
这时,温予谦和裴瑶卿走了进来,见宋景初想得出神,温予谦便拿起桌上的画像,他看了几眼说道:“这不是同一个人吗?”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他,
“如何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