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场小小的插曲过后,温韵辞与曹誉启程回城,与上了那艘精贵画舫的一群人背道而驰。

    骑坐在马上,曹誉在烦忧三日后宴会的同时,又对未婚妻与那古小公子相识一事十分好奇。

    犹豫片刻,曹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韵辞与古家公子相识?”

    温韵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古家公子”是谁,“古家公子?”

    “就是方才醉酒的那位男子。”曹誉解释道。

    原来那位恩人姓古,她默默记下。

    “半月前我和妹妹上街,遇上了些事,多亏那位大人出手相帮,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算不得相识。”

    曹誉闻言,暗笑自己当真是有些魔怔了,连他这个身在官场的人都难以搭上的人,韵辞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又怎会认识古公子。

    而最令曹誉感到疑惑的,便是那位待谁都淡漠的上司,竟然会因为好友的一句醉话而接茬。

    以他对梁霁初的了解,他并不是这样一个好性之人。

    若是换在平时,古公子的那句问话他定然不会搭腔,今日怎会那般好脾性,莫非也是喝醉了不成?

    “古公子身旁那位便是梁霁初梁大人。”曹誉不知自己为何会说上那么一句,然后看向温韵辞。

    温韵辞没有察觉曹誉的异样,有些哑然,原来那位就是名动京城的少年英才梁霁初。

    “原来是他,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她脸上带着纯粹的欣赏。

    只是这一份欣赏看在此刻敏感如斯的曹誉眼中,便变了味道。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心事重重?”温韵辞察觉到曹誉半晌没有说话,忧心问。

    对上那双透亮的眸子,曹誉才猛然惊觉自己在思索些什么。

    当真是魔怔了。

    处处与那人作比较,时时留心他的一举一动,明明是想要找出两人的差距,以此奋力弥补。

    不曾想当下的想法如此不知所谓。

    难不成他当真会以为像梁霁初那等端方自持、步步为营之人,会对旁人的未婚妻有想法?

    自己温柔贤淑的未婚妻又会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人不成?

    当真有辱斯文!

    遥想当初在学院也算小有名气,是同窗艳羡的对象,也是族人眼中的栋梁之材。

    可又有谁能想到,终有一日,他会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甩下那么多,更甚者,那个人还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而自负盛名的自己……

    不提也罢!

    曹誉一边自我唾弃着,一边温声对温韵辞说无碍。

    只是下一瞬才想起方才温韵辞的话,又连声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件事温韵辞连自己父母亲都不曾告知,更不会对曹誉说,除了图惹人担忧之外并无其他好处。

    虽然三言两语将这件事略过,但她的心底还是因为曹誉的关怀而泛着暖意。

    路上,温韵辞斟酌语句,又就曹誉郁郁不得志之事宽慰了他一番。

    行至人迹罕至之地,曹誉忽然对温韵辞道:“真盼着早些将你娶回家,好在婚期不远了。”

    见温韵辞低头浅笑,曹誉的俊庞也染上笑意。

    如此聪慧过人、善解人意的女子,的确是他曹子诚三生有幸。

    温府门前,曹誉将温韵辞送回家中,而后与林夫人请安之后便回了家。

    曹府比之温府要大不少,三进的院子,门口有专门看门的小厮,一路行至后院,便能见到不少奴仆,即便是没落门阀,也与寻常官宦人家有着显著的不同。

    才迈步进屋,便有丫鬟立即向内禀报道:“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话音才落,便听里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珠帘微微晃动,一名丰腴的妇人便已经到了曹誉近前。

    曹母拉着曹誉的手,观察着他的脸色,“我儿,不是去游湖了,怎的面色这般难看,可是累了?”

    说着便要吩咐人熬补汤。

    对于母亲的无微不至,曹誉常常觉得有几分窒息,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并无,儿子给母亲请安过后便要去寻父亲,与他有事相商。”

    曹母深知阖府上下对儿子仕途的重视,闻言便不敢再以琐碎之事烦扰他,只能放人。

    曹誉出了门,暗暗松了口一口气,然后去书房寻父亲。

    才进门,便见父亲正拿着一本书在看,见他来了,便将书本合上放于书架上。

    “怎么这般着急,可是有事?”曹父看向儿子。

    曹誉在父亲面前坐定,为两人斟了一杯茶,犹豫良久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

    “今日与薛兄闲谈许多,他的一番话也算让儿子醍醐灌顶。”

    曹誉将自己一路以来思考良久的想法告知了父亲,言辞间委婉又支吾。

    毕竟自幼读的是经史子集,学的是圣贤之道,若不是因为官场与他认知中的相差甚大,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他也想有所作为,更想振兴家族。

    曹父闻言,既为儿子不再固执而感到欣慰,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生挫败。

    “我儿有这样的想法,为父甚是欣慰,可我曹家尽了最大的力才利用祖荫让你跳过苦熬翰林直接进入吏部,现如今为父着实没有法子了。”

    手上多了一抹温热,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握上了他的手。

    只听他语重心长道:“日后曹家,只能靠你自己了,为父能帮你的地方,少之又少啊!”

    他于读书一道上资质平平,年近三十才中了进士,好在他的儿子天赋卓绝,终有一日,他曹家定会恢复往日荣光。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曹誉的面色有些难看。

    曾经看不起的方式,如今自己竟然也难以企及。

    想到三日后的那场宴会,曹誉只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

    四月十九这日,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阴雨绵绵。

    温韵辞看着手中晋王府安阳郡主的帖子,面露笑容。

    原是安阳郡主终于解除禁足,邀她一道去福寿楼吃酒。

    说起两人的情谊,也是源于父辈的交情。

    若不是当初晋王因为淘气被先皇直接交给父亲所在的书院夫子教导,晋王也不会与父亲成为同窗好友。

    两人身份悬殊巨大,可在寒来暑往的求学中,志趣相投成为莫逆之交。

    她与安阳郡主的相识,也是因为一次晋王上门做客带上了那个略微跳脱的姑娘,渐渐地,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梳洗打扮过后,温韵辞带着婢女来到福寿楼,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一路直上三楼雅间。

    才到门口,便被热情地迎进屋中。

    “你可算来了,可让我等了许久。”安阳嗔怪道。

    真害怕她跟她那个古板的父亲一样,一听是福寿楼便不来了。

    温韵辞坐下,看向安阳道:“若不是怜惜你被禁足多日,我确实不会来这等地方。”

    不是福寿楼不好,而是它太好,以至于温韵辞总有自己在占安阳好处的感觉。

    安阳也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很少会约她在这种达官显贵常聚的地方见面。

    “好啦,知道你有你的气节,先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庆贺我安阳重见天日!”安阳郡主举起茶杯,豪气干云。

    温韵辞优雅端起杯子,跟她轻轻一碰,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茶水。

    “还未问你,为何忽然被禁足?”温韵辞看向安阳郡主。

    这位郡主可是晋王颇为偏爱的小女儿,不过三岁晋王便奏请陛下为其请封郡主,怎么忽然就舍得将人禁足了呢?

    安阳郡主一摆手,“说起这个我便来气,还不是因为昌福,我不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人跟她争执了几句,父王就罚我禁足,真是……”

    安阳气得说不出话,父王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温韵辞皱眉,怎么又是昌福公主?

    “你怎的这副神情,莫不是也听说过她的恶名?”

    安阳喋喋不休,“也是,就她那臭名声,早便传遍大江南北了。才出院子我便听说前些日子她在街上差点打杀了几个百姓,若不是她那表弟恰巧办案救了几人,估计她又得作孽。”

    “当真是作威作福惯了,简直败坏我皇室的名声,丢了皇家脸面!”

    温韵辞低头吃菜不语,静静地听着安阳的倾诉,将昌福这些年的不是全部数落了一遍。自然也没有将自己就是那几个百姓之一的事说出,否则依照安阳的性子,估计又得闹起来。

    等安阳彻底发泄够了,两人才聊一些别的事情。

    要说安阳最喜欢温韵辞的地方,其一是她一个极为合适的倾诉对象,其二便是她心里眼里没有那种下意识的敬畏和讨好,相处起来极为舒适。

    父王说温韵辞最肖其父,安阳曾不以为意,时日久了便知晓父王此言有理。

    怪不得父王将温御史引为知己,像他那般闲云野鹤的性子,跟温御史最是聊得来。

    而她也跟父王一样,喜欢这样清正廉洁、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不多时,等两人用完饭,被憋闷久了的安阳又提出要去席江听曲儿。

    一行人出门,只是恰恰走到楼梯口时,安阳忽然想起自己落下了东西,是母妃留给她的玉佩。

    拒绝温韵辞的帮助,安阳亲自回去找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而温韵辞便站在原地等她。

    两刻钟后,安阳快步踏着楼下的嘈杂声向她走来。

    “怕你久等,我一找到便跑着来的。”还没到温韵辞面前安阳便喘着气道。

    “不急。”话才出口,温韵辞便见一人从安阳旁边的雅间冲出,直直向安阳撞去。

    “当……”提醒的话语堵在嘴边,温韵辞便被下意识闪躲的安阳撞了一个满怀。

    可不巧的是,她没能站稳,人往后倒去,连带着安阳也向一旁摔去。

    偏偏她倒向的地方是楼梯口,若是今日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已经反应极快地想要抓住身旁能够自救的东西,伸手胡乱抓着,终是徒劳,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倒下。

    不过下一瞬,温韵辞感受到背部触到一赌硬挺的“墙”,紧接着腰间多出一只手,而后她被人揽进了怀里。

    只是片刻,她的腰间被人轻轻一推,整个人便重新站直。

    可一转眸,她居然对上了楼梯下方,曹誉那神色难辨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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