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身旁躺着两个陌生的小孩子,让明月不敢大幅度翻身,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硬邦邦的了。
还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明月无言地睁着眼睛,终于在寂静的夜晚泄露了她的茫然无措。怪只怪她倒霉,过马路过的好好的,结果被车撞了。怪只怪她被电视迷了眼,才会被怨气系统拉进这个世界。
明月觉得,肯定是自己吐槽电视剧太狠了,才会被系统看重,倒霉工具人实锤了。
只是自己出事了,爸妈该怎么办呢?自己的身体在现实生活中又是怎样的?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回去吗?
夜凉如水,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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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成和二强外,三丽和四美都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听到门外一成兄弟俩洗漱的声音后,明月也拖着疲惫的身体起了床。
每人给两毛钱,一毛钱坐公交车,一毛钱吃早餐。在这个年头,对于小学生来说的兄弟俩,两毛钱已经算是很丰厚的零花钱了。毕竟以前乔祖望是不会给他们钱坐公交车的,早餐也是妈妈做好了,他们随便吃点。
今天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厨房里妈妈忙碌的身影,二强原本还以为今天要饿着肚子上学了。没想到妈妈大方的给了早餐钱,他终于可以去早餐店买自己心心念念的油条和煎饼了!
与二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的惊喜模样不同,一成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默着拿过钱,沉默着走出家门。或许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妈妈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自己的家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只是他永远都不可能猜到,他的妈妈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堂屋里,哭闹了一个晚上的乔七七终于进入了梦乡,乔祖望的行军床挨着摇床,他的半个身体蜷缩在行军床上,右手还紧紧地抓着摇床的一侧。旁边的桌子上杂乱地放着奶粉罐、奶瓶和干净的尿布之类的。
明月侧目瞧了瞧,终究还是大发慈悲地没有把他叫醒。自己洗漱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出门买早餐了。
从早点铺提回来热乎的豆浆、油条还有包子,明月开始叫两个小女孩起床收拾吃早点。
原本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乔祖望被早餐的香味吸引,像闻着荤腥的老鼠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哎呦呦,真香!……”还没等到明月瞪眼,他就自觉闭上了嘴,可不能把小祖宗吵醒,天晓得他昨晚折腾成啥样才把小祖宗哄睡着哦。
乔祖望蹑手蹑脚地下了行军床,由于蜷缩太久,他的肩膀和脊背又酸又痛。他呲着牙揉着肩膀,腆着脸凑到桌子旁,“哎呦,都是我爱吃的!”说完就忙不及地伸手去抓包子。
明月一筷子打在乔祖望没有洗漱过的手背上,无视他瞪大的双眼和惊讶的面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可没有买你的早餐,想吃要么自己做要么出去买。”
说完就拿走早餐,三下五除二地分给了三丽和四美,还颇为嫌弃地换了一双新筷子。
乔祖望气得吹胡子瞪眼,气势汹汹地就要口吐芬芳,却在明月危险的眼神威慑下,不知不觉地缩起了肩膀,“不...不吃就不吃,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男人还能被饿死。”乔祖望嘟嘟囔囔地出了门。
明月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反正家里的钱现在都在自己手上,她倒要看看乔祖望能在外面潇洒多久。要是一去不回,她才真要高兴地放鞭炮庆祝。
等三丽和四美吃完早餐后,明月还耐心地给两个小朋友扎了好看的辫子,喜得四美对着镜子看个不停,美得直转圈。
三丽才六岁,还没有开始上一年级,这个年代也没什么上幼儿园的说法,因此她和四岁的四美一起,不是在家里待着就是在巷子里和同龄的小朋友玩。
由于年纪太小,明月不敢让她们跑远,又不想将她们两个拘在家中,干脆去供销社买了一根长皮筋,让她们叫上小伙伴一起在屋门口玩皮筋。
一根橡皮筋两毛钱一米,一根像样的、能玩的皮筋至少也要三米左右。没几个小孩子能买得起,家里有皮筋的孩子在巷子里就是受人欢迎的孩子王。
明月直接买了六米的新皮筋,三丽和四美高兴地拿着新玩具出门,没过多久,屋门口就聚集了快十个左右的同龄孩子。
大门敞开,明月可以一眼看到三丽和四美的身影,虽然巷子里都是熟人,可是现在的社会并不太平,捉小孩的拍花子并不少。这个年代没有监控,交通也不便利,若真是被人贩子拐走了,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伴着孩子们的笑声和玩耍声,明月将家里换下的旧衣服分了出来,一成、二强和乔祖望的衣服放在一堆,三丽、四美和自己的衣服放在另一堆。男孩子的衣服自然要乔祖望自己洗,
但自己和两个小女孩的衣服都是夏天单薄的贴身衣物,明月不愿让乔祖望沾手。
她也不能让还没自己腰部高的小孩洗,明月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电视剧中的一幅画面:原主去世后,四个小萝卜头一人一盆衣服,围着水井洗衣服,就连才四岁的小四美也不例外。明明是那样心酸的场景,四个小孩却边洗边笑,没有半分愁苦和抱怨。
明月认命地摇了摇头,开始无比想念家中的洗衣机。嗯...还有冰箱、空调、电脑和手机。
夏天的衣服都单薄,三丽和四美也没多少衣服换洗,明月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解决,但她差点忘了,这个时代不仅没有洗衣机,连自来水也没有。
而她刚刚出院不久,身体状况还很糟糕,用桶将井水打上来洗衣服已经超出了她现在的能力。毫不夸张地说,稍微用点力,肚子上的伤口就有崩开的可能。
明月站在井口前犯了难,恰巧吴婶也正在洗衣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为难的神色,立马反映了过来,然后善解人意地表示要帮她洗。
明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却没能推辞掉。
吴婶直接拿过了她身边放着的洗衣盆,一边拿一边笑着说:“反正我一盆也是洗,两盆也是刷,不妨事。再说,你这才几件衣服,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好好养着身体,可别在家干重活,有啥事尽管来找姐。”
明月感激地连忙道谢,吴婶实在是个好邻居,自己穿越过来后,也受到她不少照拂。虽然吴婶说这是“举手之劳”,但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若是给吴婶钱,她必不会接受,恐怕还会觉得自己见外,反而心生不快。明月想到不久之后吴婶就要娶媳妇了,不如到时送上一份新婚礼物聊表心意。
想到此,明月也放下心来,接受了吴婶的善意。但她也没就此离开,而是拿了一个小板凳过来,一边和吴婶聊天,一边做些自己能做的小活,比如洗洗自己和三丽四美的小内内。
内衣小,不会太费力,最主要的是,明月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帮自己洗内衣。
就这样边洗边唠家常,时间一晃就到了午间。明月本来打算随便煮点面当作午饭对付对付,却被吴婶热情地拉到家里蹭了一顿午饭。
而睡了一个上午的乔七七小朋友也开始嗷嗷大哭,表示他也“饿”了。于是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地跟着吴婶学冲牛奶还有换尿布。
前几个小孩都是喝母乳长大的,明月不会泡牛奶倒不让人怀疑,但若是换尿布都不会,那就真真让人感到奇怪了。
明月只能借着身体不好的理由,请吴婶帮忙换了,实则是在偷偷“拜师学艺”。
实际上,吴婶也没有给自己生的小孩喂过奶粉,她比魏淑芬还要大上十几岁,儿子都要结婚了,那个年代更没有喝奶粉的说法。基本都是母乳喂养,没有奶就喂米汤。
现在的奶粉也是精贵物,一般好点的家庭能喂点糖精,就算很不错的了。不过冲奶粉简单,吴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过几次心里便有数了。
只有毫无经验的明月不知道奶粉和水的比例,不敢随便冲泡,话说这一桶奶粉还是齐志强当初去医院看她的时候买的。
在吴婶家一待就待到了傍晚,一成和二强也放学回家了。明月再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吴婶家蹭饭,于是带着几个娃回了家。
来找妈妈和妹妹的一成稳稳地抱着睡着了的七七,走在前面,领着妈妈和妹妹回家。
而消失了一天的乔祖望也在这时回了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手一只烤鸭,右手一瓶白酒,下巴扬出了天际。
乔祖望斜睨着眼,笑得咧开了嘴角,原本旁人做来很油腻的笑容,却因为他天生自带的酒窝,减轻了这份猥琐,反而透出些憨直。
“以为不给我饭吃,就能把我难住了?我告诉你,外面到处都是我的好兄弟,瞧瞧这‘下酒菜’,就一个字,‘绝’!”说完还炫耀地扬了扬手上的烤鸭,神气极了。
明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完全无视了对方,拉着孩子们的手就进了家门。
“大晚上的,不回家,带着一群娃子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眼见明月不理他,乔祖望又开始找其他的理由絮叨指责起来。
乔祖望嘴里念叨个不停,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月他们走进了堂屋,然后对着干干净净的饭桌傻了眼。不信邪地跑到厨房里,迎接他的只有冷锅冷灶。
“你又没做饭?!”乔祖望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句话拐出来了山路十八弯的调。
“难道你们又出去吃了?”乔祖望怀疑地朝着卧室张望,大有马上拔腿去房里查看存款的架势。他的天爷呀,这是什么败家娘们,照这样下去,家都得被她吃空了!她是疯了不成!
“没钱,没出去吃。”明月诚实地回答,表情真挚无比。
乔祖望闻言终于放下了心,他的钱总算是保住了。还没轻松一会儿,又开始不满起来,“你不吃饭就算了,孩子们也不用吃吗?你是怎么当妈的,让孩子们跟着你挨饿!你就算是有气,都这些天了,也该消气了吧。就算有什么气,也不该冲着一成他们发。”
眼瞅着乔祖望在这颠倒黑白,扭曲事实,避重就轻,将所有的问题都往她头上推,字字句句都在说她无理取闹,还拿孩子撒气,明月简直要被气乐了。
“怎么,一成他们不是你的孩子?他们饿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去做饭给他们吃?听你刚才说的话,那么‘关心’‘爱护’一成他们,总不能看着他们挨饿吧?”明月笑眯眯地开口,在父亲、关心和爱护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乔祖望被噎了一下,却丝毫不在乎,以他的厚脸皮程度来说,这点攻击力度还不够他挠痒痒的。
“你自己出去看看,这街坊邻居的,哪家哪户是男人做饭干活滴?传出去还不让别人笑掉大牙!我可丢不起这个人。除了我丢人,别人也要骂你是个懒婆娘嘞!”
明月皱了皱眉,对懒婆娘这个词感到不喜,男人总是能创造各种恶毒的字词来辱骂女子的。她冷哼了一声,“那就从你开始,也给外面的懒汉做个榜样。毕竟,勤快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之一,若连家务都不会做,有几个女子能看得上呢?到时候嫁过去了,肯定要被女方父母嫌弃的。”
乔祖望眼睛瞪圆,嘴巴微张,脑子彻底宕机。什么“男人嫁人”、什么“嫁妆”,究竟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他老婆真的疯了。
想到魏淑芬出院以来种种反常之处,只有疯了能够解释,
乔祖望心里生出一股悚然之感,忍不住缩起了脖子,声音也变得轻言细语起来。
“不就是做个饭嘛,有什么难的,就没有我老乔做不来的事。”乔祖望拍了拍胸膛,谄媚地说道。
表情真诚不已,实际上心中一直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做个饭,先顺着淑芬再说。万一刺激到淑芬,让她发了疯发了狂,拿刀砍自己可怎么办。
乔祖望惯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很快就做好了选择。
可别看他如今三十多岁了,还真从来没有做过饭,顶多自己下过面条吃。结婚前靠老妈,结婚后靠老婆,他和中国千千万万个男人一样,便是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
做饭干家务?更是做梦!
只可惜现在时势不如人,只能先委屈求全一下了,他老乔可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很快地完成了心理建设,乔祖望动作轻柔但迅速地退出了堂屋去到了厨房。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大概怎么煮饭他还是知道的。舀了一碗米,也没筛筛里面的米虫、石子之类的,就直接放在高压锅里草草清洗了一遍。
然后重新倒水,水位刚好没过一个指节。乔祖望眯着眼睛确定了水位,盖好锅盖合拢,这饭不就煮好了么。
他的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果然干啥啥都行。他那是不会做饭嘛?他只是不轻易出手罢了。
厨房里没什么菜,还剩了5个鸡蛋和一些青菜。
乔祖望择菜、洗菜的过程及其敷衍,明月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冷静冷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过是埋汰点,难吃点,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她若此时骂人,乔祖望肯定撂挑子不干,那就得不偿失了。细节以后慢慢调教就好了。
至于看不惯,自己抢过来做这种事。明月表示,自己又不是大冤种。多少女人,以“男人能干好什么家务、让他做还不如自己做、我可不放心他做”等等理由自我PUA,让男人理所当然地做摆手掌柜、潇洒快活。
然后一边干活一边抱怨,陷入盲目的自我感动、自我奉献中。
可惜的是,男人根本看不到这种付出,只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妻子应该做的事情。自己辛苦养家,而妻子天天在家里待着,每天只需要做点家务小事,不知道多轻松快活。
家庭主妇的工作是没有“价值”的。
在明月看来,男人又不是没手没脚,做的饭不会毒死人,看小孩也不会弄丢带坏。自以为是的不敢放手只会让自己成为家庭的保姆。
更大的原因是,长久以来的传统观念以及社会的规训,让女性自己都觉得,干家务、养孩子是她们的职责和义务。
虽然如此,当明月看到五个要么半生不熟,要么乌漆嘛黑的煎蛋,还是忍不住变成假笑女孩,然后阴阳怪气道:“连煎个蛋都能做得这么‘清新脱俗’,你还真是个厨艺天才!”
乔祖望红了脸,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
只能怪这火太不好掌握了!他在心理暗暗地想。
高压锅明月小时候见过,但也不太会用,不知道饭到底熟没熟。于是当高压锅冒出大量白气,气阀也在疯狂转动的时候,明月忍不住大声喊道:“快点快点,快点把高压锅从煤炉上拿走!”
乔祖望听到后赶紧将高压锅拿到了一边,放气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五个堪称黑暗料理的煎蛋,半只烤鸭,还有一碗炒的焉焉的青菜,乔祖望的下厨初体验算是成功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