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惜颜没稳住身形栽了个跟头掉在草地上。她趴着缓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一处风景很好的院子。琉璃瓦红漆墙,巨大的琼花树坐落在旁边,地面一片绿草如茵。琼树上绑了个缠了花枝的秋千,很是别致,而她刚刚就是坐在秋千上。
“公主!”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惊呼着,来人跑到惜颜身边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衣服上沾到的草叶子。
“都怪奴婢照顾不周!奴婢罪该万死!公主可有伤到哪儿了?”惜颜看着面前梳着双平髻,着一身粉色罗裙的小姑娘一边搀着自己到树下的石凳上,一边一叠声的“罪该万死”。
公主?那这里是皇宫?
“我无事,不用如此惊慌。”感觉小姑娘快要急哭了,惜颜出声安慰道。
“公主本就身子不好,奴婢们万不该放您一个人在这儿。您清晨的药还没有喝呢,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语毕,小丫头又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如果要说这里是皇宫的公主住的地方,委实有些冷清了。整个园子里除了刚刚的小丫头之外没有其他的仆婢了,惜颜猜测这个公主该是不怎么得宠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的药的缘故,惜颜困乏的很。她懒洋洋的趴在房内的贵妃靠上半眯着眼睛,巳时,园子门口有人迈进。刚刚的小丫头又跑到园子里冲那人躬身行礼:“郑太傅好。”
郑培安微一点头,“殿下呢?还未起身?”
“公主今日起得早呢,刚刚喝下药。现下在殿内休息,太傅请移步书房,奴婢去请公主过去。”茱萸等郑培安往书房走去,转至画舫阁唤惜颜,“公主,公主。郑太傅来了,您要过去上早课啦。”
惜颜晃了一下晕乎乎的脑袋,被茱萸引着去书房。
“微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殿下今日看着精神不济,可要唤太医来诊脉?”郑培安躬身行礼道。
惜颜从晕乎乎的状态里稍微回过神,打眼一瞧,得,这一回真成她先生了。
这郑培安正是洛川。
再次见到洛川,惜颜内心感慨万千。上一世他们有这世上凡人艳羡的一生,她至死都觉得是圆满的。惜颜在此之前作为妖并未感觉到人世间还能有一个人这样能让自己瞧着便是心安万分,所谓的“吾心安处是吾乡”便是如此吧。
惜颜俯身向郑培安行礼,“劳太傅费心。晚些上完课再传太医吧。”暂还未弄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惜颜想借着授课的时间与洛川再多待一会儿。
但郑培安走至惜颜身前轻声道:“殿下,臣冒犯了。”随后在屋内桌边让惜颜坐下,他开始诊脉。惜颜看着这一世的洛川,还是那副面如冠玉的样貌,着一身墨绿冕服,胸前绣着白鹤图案。同色系腰封束紧腰线,越发衬得腿长。屋外的鸟雀在屋檐下啁啾,他很专注的在给自己把脉,睫毛浓如鸦翅,屋外的微光照进来,在眼下微微打出一片阴影。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灰尘折射出的金色,他坐在这样的空间里,带着好几世给自己的记忆,这样的距离让惜颜内心生出片刻的安宁。这样的洛川惜颜想自己就是再多看几世也不会觉得腻的。
“殿下脉象仍是虚浮无力,太医院开的药可是无甚效果?”郑培安收回手,认真端详着瑶光的脸。
瑶光是同他自小长大的。生母是他父亲的胞妹,在被当今圣上迎回宫之前已嫁为人妇。天星帝不顾朝臣劝阻,力排众议将新丧夫君的瑶光母亲纳入了后宫为妃。只是瑶光出世时其母难产,太医院拼尽全力也只保住了孩子。天星帝一时悲痛难当,加上瑶光早产,宫中关于她是其母柔妃和丧夫的遗腹子的谣言甚嚣尘上。从瑶光出生便只安排了宫里的嬷嬷教养,他将瑶光抛弃于这深宫砖墙之中,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忘却了这个孩子。
许是早产的缘故,加上宫中上下都知晓瑶光不受宠,伺候的宫人并不上心。瑶光自小体弱多病,若非郑培安借着名义上表哥的身份常来宫中看她,怕是早就病死了。
“无碍。大概是昨夜睡的晚了,加上早起在园里吹了会儿冷风。所以有些不舒服。”惜颜回道。
等郑培安教完今日课业离开后,茱萸感叹道:“郑大人是真的关心殿下,虽与殿下无血缘关系,却甚似亲兄妹呢。”
惜颜一愣,“不是亲兄妹?”
茱萸没多想自家主子怎么连这事儿都不记得了,许是日日病着心神不济一时忘了。遂回道:“是啊,郑大人是郑老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兄弟遗孤。多年来养在身边当亲儿子教养,只是郑大人无心金戈铁马,他是文官,年纪轻轻就任刑部侍郎,在太学里很是享誉盛名。前几年殿下生辰,您院子里的秋千就是郑大人亲手做的。您今岁及笄他向皇上自请为公主的太傅,亲自教习您琴棋书画。”
“只是,”茱萸嗓子突然哽咽,“皇上待您未免太过残忍。您才及笄,笄礼还未举办。皇上便将您许配给了边西的镇阳将军,您身子骨这么弱可怎么受的住那西北的狂风漫沙啊....呜....”
惜颜没想到。
这一世刚相遇,竟然就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