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韫拿着衣服和早餐回到客栈里,此时的沈蕴灵还待在房中未出来。
他领着东西上楼轻敲了几下沈蕴灵的房门,听到声音后,沈蕴灵忙起身开门了。
她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惺忪,神色迷迷糊糊,表情一片茫然,宿韫看了她一会儿,说:“给你的,衣服还有吃的。”
沈蕴灵反应有些迟顿,她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怔了一下,才回他,“……哦。”
“谢谢……”说完,她慢吞吞地接过衣服和包子,随后又关上了门,她实在是太困了,将东西放到一边后,回到床上开始睡回笼觉。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傍晚才起身,落日昏黄的霞光照进房中,洒在地上犹如铺了一屋金,沈蕴灵从床上爬起来,用双手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而后起身洗漱,放了一整天的包子早就凉了,可她现在饿得紧,也顾不得冷热,直接将一只包子给吃完。
吃过包子垫肚,她拿起宿韫给她买的衣服开始往身上穿,粉色的衣裳出奇地和她颇为相配,穿好了衣服,沈蕴灵便想下去找点吃的。
恰巧这时,宿韫过来敲她的房门,说:“出来用晚膳。”
话语简短明了,沈蕴灵忙了声,“好。”
随后,便去开门,刚一打开门就见宿韫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他的长发稀稀松松地随意用发带扎起,眼皮耷拉着,脸色厌厌的,看着也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宿韫薄唇轻启,说:“客栈里没有准备膳食,我们要出去吃,走吧。”
沈蕴灵道:“好。”
她一向对他的话没什么意见,话落,宿韫转身便走,许是还没睡醒的原因,沈蕴灵脑子还迷糊着,下意识就牵上他空着的手。
宿韫一愣,低头扫了眼她,沈蕴灵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他,退后一步说:“我……不好意思。”
宿韫淡淡道:“没事。”
但沈蕴灵却没在上前牵他的手,他不禁往后看了眼,见她跟上了,他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出了客栈,找了街边一家云吞店开始坐下,宿韫要了两碗云吞,沈蕴灵坐在他对面百无聊赖地等着,目光偶尔不经意擦过他沉思的侧脸。
“你想说什么?”宿韫最后还是受不了被她这么看着,忍不住开口问她。
偷看突然被戳破,沈蕴灵脸色不禁泛起微红,她不好意思说:“你还有多的发带吗?我头发太长了,有些不方便。”
宿韫闻言看了一眼她的长发,她的头发本就不短,这一个月多未剪,又长了不少,确实有些不方便。
他忽然又想起她挽发的簪子被他抵出去了,他答应过要买回给她,想罢,宿韫道:“吃完饭,我带你去买簪子。”
沈蕴灵应声说:“好。”
她的声音总是如此软糯轻绵,大概南方人都是这样,毫无攻击力,要是吵架肯定也会落下风的。
云吞摊的老板很快就把煮熟的云吞端上来了,期间又有来人在摊位前坐下,他们一坐下就开始高谈阔论,谈天说地,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坐在旁边的沈蕴灵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唉!你说这世道,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下去了?这姜国又打过来了,还拿下好几座城池,直逼京都,那些个守城的都是没个鸟用的,平时好处都占了,等战事一起,光顾着自己逃命,把城中的老百姓丢下拖住姜国的兵马。”
“这种人简直畜生不如,魏周的将军都是不顶大用的,朝廷养了一帮废物!”
和他同来的同伴劝他说:“少说两句吧,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了,少不得吃一顿苦头。”
那人却不听,反而气焰渐长,他继续道:“嘿!我就说怎么了?我有说错吗?但凡他们有用点,我们这些老百姓还用吃苦吗?”
他的同伴摇了摇头,也不附和他,也不反对,他又道:“我要是去参军了,定能打得比那些狗屁将军好!”
他同伴说:“有机会的有机会的,再过不久又要征兵了,你到时候就去报名,上战场。”
沈蕴灵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上一惊,坐她对面这人不就是魏周的将军吗?她努力埋头吃云吞,不去看宿韫的脸色。
然而宿韫却像没事人一样,吃完云吞后,对她说:“吃完了吗?去买簪子吧。”
闻言,沈蕴灵迅速把剩下的云吞往嘴里塞,吃完后,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站起来,说:“吃好了。”
宿韫道:“走吧。”
沈蕴灵:“嗯。”
她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
宿韫带着她来到卖首饰的店铺,让她自己去挑,首饰铺里的人也不少,他们大多也在谈北方开战的事,无一不骂朝中将领无用,护不住百姓之类的。
沈蕴灵听着这些话,心里一时有些难受,她快速挑好簪子,对站在门外的人道:“我买好了。”
正在出神的宿韫听到她的话回过神来,问她:“买好了?”
沈蕴灵:“嗯。”
“喜欢吗?”
“喜欢。”
听到她说喜欢,宿韫便给了银子带着她回到客栈。
客栈里的人正对北方的战事讨论地热火朝天,想不听都不行,沈蕴灵看了看宿韫的神色,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问她:“做什么?”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似乎对这些话语充耳不闻,沈蕴灵有些担忧他,她抿了抿唇,说:“晚上好好休息。”
宿韫顿了下,随即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说完,沈蕴灵便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隔音不好,隐约还能听见楼下那些人的谈话声。
今天睡了一天,现在她还没什么睡意,沈蕴灵随手拿过放到房里的书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话本,讲的是一位小姐和一个书生私奔的故事,沈蕴灵不明白里面的小姐为什么要抛弃好生活去和书生私奔,却也不会去随便置评。
她将话本子放好,伸手去推开窗户,月色皎洁落满院墙,宛如镀了一层银,而客栈后院中,宿韫执着剑正一招一式地苦练着。
他剑术本就不凡,每一招打出都有破空之势,练到一半,宿韫忽的停下了动作,沈蕴灵疑惑了一瞬,随即下楼去找他。
宿韫已经收了剑,正往客栈外走着,沈蕴灵跟着他一起出客栈,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一前一后的身影紧紧相随着。
“跟着我做什么?”前面的人忽然侧脸问她。
沈蕴灵愣了一下,道:“你要去哪里?”
宿韫笑了声,道:“喝酒,你也去吗?”
沈蕴灵张了张唇,然而前面的人还不等她说话,便已经走出几米远了,沈蕴灵见状忙跟了上去。
宿韫身量高,一步跨出几步远的距离,完全没有要等沈蕴灵的意思,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沈蕴灵时不时小跑跟上他,接着宿韫在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他走进楼里,要小二拿了两壶酒。
沈蕴灵一进楼里,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她蹙了蹙眉,在大堂里扫了几眼,便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宿韫。
他的周围没什么人坐着,夜晚的酒楼人少,喝酒的人喝大就开始大声叫喊,他们还在谈论着魏周战败的事情,越说越气愤,大有要冲上去杀了那些弃城而逃的将领的节奏。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充斥在耳边,沈蕴灵看着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酒的宿韫,抬脚向他走了过去。
她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宿韫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喝酒了,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喝酒伤身。”沈蕴灵温声说。
宿韫并不理会她,依旧喝着酒,沈蕴灵低眸拿过一只碗递到他面前,眼神示意他倒酒。
宿韫蹙眉看着她,说:“你喝什么酒?”
少女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泛着光晕,似带着一层柔光,她穿着他给她买的衣服,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唇瓣轻启道:“借酒消愁。”
看着她天真乖巧的脸,宿韫心念一动,他眉梢轻挑,在她推过来的碗里倒了半碗酒,再推回给她。
“喝。”他说。
沈蕴灵端起碗犹豫了几下,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喝过酒。
宿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一定要她喝下这半碗酒。
沈蕴灵心一横,端着碗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气过喉,呛得她直咳嗽,一股辣意回荡在她嘴边,让她痛苦地皱起了眉。
宿韫没想到她真的把酒给喝完了,他点的酒都是极烈的,一般人可喝不了。
沈蕴灵喝完酒,就感觉头阵阵发晕,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影,对面的人在她眼里分成了好几个。
“宿韫……”她轻念一声,对面的人却笑了笑,问她:“还喝吗?”
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喝不了酒,还倒这么烈的酒给她。
沈蕴灵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说出的话也不成句子,“喝……不喝,喝……”
宿韫唇边的笑意淡下,对她说:“你喝醉了。”
沈蕴灵轻哼一下,倔强地回他:“我没有。”
下一刻,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拉起他的手,道:“宿韫,回去吧,别喝酒了。”
宿韫一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被她拉着,他低眸看了眼被她拉着的手,又抬头看向喝醉了酒的她,沈蕴灵的脸上因醉酒而浮起了层层红晕,和白皙的面容相映显得犹为动人。
宿韫眸色微动,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