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光线昏暗,华月一眼就看见江让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伊文?”华月快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江让猛地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怒意,他用力甩开华月伸过来的手,声音嘶哑而冰冷:“出去。”
华月被甩得后退两步,手腕微疼,皱了皱眉。
但江让此时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她还是忍着疼上前:“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江让扶着洗手台勉强站起身,推开华月,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声音低哑:“不用你管。”
他步伐踉跄,肩头的肌肉紧绷,单薄衬衫下的身形显得愈发脆弱。
走到门口时,他扶着门框,侧头看了华月一眼,随后又很快收回视线离开。
被落在身后的华月咬了咬唇,指节攥得微微泛白,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伊文这么关心,但是——
一想到他可能是江让,她就无法坐视不管。
华月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挂断后走出洗手间,见江让仍如没事人一样穿梭在客人之间,她皱了皱眉,转身回到座位上。
身旁罗芸关心了她几句,她随口敷衍,视线始终在江让苍白的脸上徘徊,当电话响起时,她直接走向门口,速度快得罗芸都来不及喊住她。
再次回来时,她手里又多出一个纸袋,刚坐下她就招手,把江让招了过来。
江让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汗珠,身形却依然挺直,缓步走到华月跟前。
华月没给他说话的时间,两个纸袋都递到了江让手里:“你的外套,还有药。”
她塞过去,就直接松了手,连拒绝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江让微怔,纸袋被华月塞入手心时,她微凉的指尖扫过他的手心,激起一阵细微的麻意。
他喉结微微滚动,却没说话,只是握紧纸袋,抬眼看向华月。
目光相接瞬间,周遭喧嚣彷佛都被隔绝,只剩下两人间静默的空气。
江让的眼底暗潮翻涌——意外、戒备、动摇,最终所有情绪都被他压在沉冷的眸光之下。
偏偏在这一剎那,华月彷佛察觉到什么,捞起了自己的包,转身就往酒吧外走,他本欲出口的拒绝被堵在喉间,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罗芸看了一眼华月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攥着两个纸袋站在原地的江让,轻咳了一声。
江让视线从门口收回,看向罗芸:“还需要什么?”
罗芸看着他手里的纸袋,挑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说,她只是嘴巴坏,刚才说的话也没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她是真的担心你,刚才打电话叫人送药来,急得要命。”
罗芸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了几秒。
江让垂眸,视线冷淡地从她脸上移开,仿佛她刚才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他转身,拎着纸袋径直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她。
罗芸盯着江让离开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她旁边的男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莫名其妙地问。
罗芸晃了晃酒杯,眼底带着玩味:“刚才月月缠着他戴眼镜,他冷着脸说了多少句?‘没兴趣’‘放手’——”她掰着手指数,红唇勾起一抹笑,“到我这儿呢?”
男生挑眉等着下文。
罗芸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句‘还需要什么’,直接走人。”
“这有什么…… ”男生不以为意,刚想接话又突然顿住,他的目光落在江让手上,那个纸袋还被他紧紧攥着。
罗芸顺着他的视线,轻笑一声:“看明白了?月月把他气成那样,他也没把药扔了。”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重点上,“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
酒吧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江让将两个纸袋放在化妆台上,仰头靠在椅背上,从胃药盒里拆出两颗药丸丢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药丸滑过喉咙,粗糙的表面刮得喉管生疼。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握在药盒上的指节扣得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才渐渐缓解,他睁开眼,突然感受到指腹下异样的触感——药盒底部似乎还黏着什么。
他皱眉拿起药盒,一张便条纸贴在底部,边缘已经被他无意识掐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上面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对不起。”
江让盯着这行字,眸色深了几分,指腹轻轻摩挲着便条纸,抚平那道折痕。
半晌,他将便条纸撕下来,折好放进衬衫口袋,起身洗了把脸,转身走出后台。
凌晨三点,酒吧打烊。
江让将最后一把椅子倒扣在桌上,摘下手套,揉了揉眉心,抬脚朝员工休息室走去。
还没推门,里面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就漏了出来。
“喂,看见没?”阿杰的声音带着兴奋,“华大小姐今天又来了,我特意在她面前晃了三次,结果人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省省吧你,”老周嗤笑一声:“就你那满脸痘印,人家华大小姐看得上?”
一阵哄笑中,小林突然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她刚才把伊文叫过去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只要他肯戴那副黑框眼镜,立马开十瓶麦卡伦。”
休息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操!十瓶?”阿杰的嗓音都变了调,“那提成都够买辆摩托了!”
“结果呢?”老周忍不住追问。
“结果?”小林模仿着江让的语气:‘十瓶酒?原来你的消遣,是花钱买人低头?’——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靠!这么狂?”
老周突然阴阳怪气地插嘴:“你们说......华大小姐到底看上他什么啊?整天绷着张死人脸,跟谁说话都像欠他八百万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脸呗。”阿杰不以为意,“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音,江让径直走进了休息室。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