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春天像泡胀的棉花,软乎乎的,吸饱了水而显得沉甸甸的。
窗台的窗户微敞着,春风拂面而来,吹散屋内的湿热,风间拿着鸡毛掸子在客厅打扫卫生,甜筒就窝在沙发上,瞅瞅她,又瞅瞅寂静无声的玄关。
“甜筒,自己的玩具自己要好好收起来哦。”虽然嘴上唠嗑着,不过风间还是动手帮她将散到各处的玩具放进篓里。
甜筒晃了晃尾巴,没动。
收拾到沙发时,余光扫见上面叠的豆腐块毯子,突然想到什么,她用尺子比对了下沙发的长发和宽度。
“居然才170的长度啊......”她皱起眉头,小声嘀咕,“我记得学长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啊。”
正当她冥想时,玄关处突然传来声响,窝在她脚边的甜筒嗖地昂起头,再咻的一声冲向门口。
“我回来了。”
手冢的声音随他的身影一同出现。
风间将东西放回原位,转身人已经站在客厅,将鸡毛掸子背在身后,朝他笑笑。
“欢迎回来。”
甜筒围在他们之间转,手冢微弯了唇,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蛋挞。”
风间眼睛倏忽一亮。
“在打扫卫生吗?”
她往嘴里塞了个蛋挞,咽下去后才点点头,“最近天气有点潮湿,我打算找个晴天把东西拿出去晒一晒。”
“嗯,我和你一起。”
“对了学......国光,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一起睡卧室吧?”
手冢倒水的动作一滞,顿时有几滴水溅在桌上。
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风间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睡床吧,但是盖两床被子。”
“因为我刚才收拾的时候发现沙发长度不够诶,长时间睡身体会不舒服的吧,所以,”风间咽下最后一块蛋挞,“我们一起睡。”
手冢盯着水杯,没吭声。
见他一直没说话,风间心里有些没地,或许学长喜欢一个人睡啊,自己非要拉着他一起。
而且这里可是学长家诶,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有点可耻诶。
于是她忙不迭补了句,“那个......或者我来睡沙发吧,你睡床,170的长度对我来说绰绰有......”
“好。”
手冢打断她,茶色的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一起睡床吧。”
风间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她专注于自己的情绪时,意外错过了手冢偏头时,鬓边碎发遮住的耳垂红了一角。
夜晚如约而至,客厅点着橘黄色的小灯,灯光顺着门缝漏进来,依稀可以照见还在伏案工作的剪影。
夜风呼啸,时不时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空调外机仍在嗡嗡震动,风间注视着那道被橙光笼罩住的身影,将头往被子里埋了点。
说要一起睡的人是她,现在不好意思的人也是她。
风间轻叹了口气,翻了身继续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门缝间漏出的几缕橙光突然消失,紧接着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便到了门口。
“是灯太亮吵到你了吗?”
手冢的声音冷不丁传来时,风间吓了一跳,回身便发现靠在床边的身影,后之后就回了句,“没,没有啊,我只是有点失眠......”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
黑暗中好久没再传出其他声音,良久,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紧接着,风间就感觉到床边下陷了点。淡淡的皂香漫过来时,她裹着被子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将头埋得更低了点。
“睡不着的话,我们来聊会天吧?”手冢躺在一侧,双手规矩地放在腹上,盯着天花板。
风间瞅瞅他,黑暗让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好,好啊。”
“前几天在公司和你针锋相对的那个人,是你同事吧?”
“对,”风间撇撇嘴,“她觉得我当上副主编,是因为我和夏总编关系好,不是我有实力。”
“不过我才不会让人看扁呢,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
说着,还特意从被子里伸出拳头在空气中挥了几下。
手冢无声弯了唇。
“嗯,我也相信,毕竟四月你,一直都很优秀呢,能走到今天,也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
风间脸蹭的一红,默默将手收回,脑海中又想起那天采访时,对方说的那些话。
“她是我见过的最努力,最坚韧的人,却也是我心中最温柔,也最好的女孩。”
……
当时听着感动得稀里哗啦,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有点社死啊。
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回想着,小声嘀咕:“其实,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手冢偏头望来。
风间轻咳了咳,岔开话题:“国光你呢,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以前的事情,我也想听听你这十年发生了什么。”
“成为职业选手,也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以及常人所想象的心酸。
“我呢......”他的嗓音依旧平静,只是透着淡淡怀念,“出国后一边待在训练营练习,参加比赛,一边学习大学课程......”
“听起来很辛苦。”
风间挪了挪脑袋,朝他凑近点。
......
“诶,那当时你答应他的对战请求了吗,最后也一定赢了吧?
“嗯,不过我们后面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啦,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种经历诶。”
......
“那你后面怎么突然回国了,是因为工作调度吗?”
手冢眯着眼,盯着透过窗帘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光,“因为一件事。”
他的嗓音突然轻缓,语气软了下来。
风间打了个哈哈,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闻言强行撑开上下打架的眼皮,声音含糊得像含着糖果:“什么事啊......”
身旁没再传来声音,风间困意排山倒海似地涌上来,她还是没忍住困住,眼皮一耷拉,睡了过去。
睡得朦朦胧胧时,恍惚听见耳畔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
“因为......”
最后面的字被睡意扯成了棉絮,散入风中消失不见。
手冢坐起身,接着窗外朦胧的光线,看清了身旁忍睡着的模样,柔软的黑色长发宛如海藻般铺陈开来,露出温和安静的脸颊。
他静静凝望着她,缓缓抬手,拾起一缕长发放在心上细细研磨,替她小心地盖好被子便轻声离开了房间。
客厅的灯重新亮起,晕开一小角暖黄色,驱散长久的黑暗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