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面对陈三妹和两个妯娌的关心,许梨筝也说自己是做了噩梦吓到了。她们不信,但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吃饭的时候陈三妹还多给她分了几块肉,说是给她压惊。
双抢前的动员会过后,容屹抽空去了趟李飞家。野兔野鸡一斤能卖出六七毛的价格,野猪便宜些,一斤四毛。李飞给了他一百五十块和一些肉票、布票、糖票。
容屹心里过了一遍,抽了十块钱给李飞感谢他帮忙。李飞半点没挣他的钱,也没打算收下这十块钱,不过对他的识趣倒是挺满意。
晚上回屋,容屹把所有的钱和票都给许梨筝:“这是你的彩礼,多的是补偿你的。”
许梨筝眼睛一亮,接过钱和票凑到煤油灯下仔细清点,点完之后她大手一挥很大方地表示:“下次有需要我还把彩礼借给你。”
容屹:“……”
许梨筝给他画饼:“下次我去供销社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容屹木着脸,搬了张木凳过来和许梨筝在灯前对坐:“我有话和你说。”
许梨筝看他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颇不习惯:“怎么了?”
容屹双手交叉放在膝头:“我仔细想过了,等你到学校上班之后我们就离婚吧。大伯那边我来应付,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许梨筝猝不及防接收到这个消息显然有些消化无能。
“就……”许梨筝疑惑地眯了眯眼,“就因为我晚上没让你睡好觉?”
容屹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不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许梨筝就迫不及待地:“可是我也没睡好啊!你知道我前天晚上为什么哭吗?就是因为你拿了我的彩礼钱没跟我说,害我做梦梦到掉了一百块在河里,我一直追一直追都追不到,最后我自己还掉河里了!你说,我醒来看到你睡得跟猪一样我能不气吗,我能让你继续睡吗?”
许梨筝越说越气:“你不仅拦下我的彩礼钱,还在我低三下四求你给点钱我割肉的时候对我恶声恶气,好像我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还有,明明自己跟个大火炉一样,热死我了还半点不愧疚,不给我扇风也不安慰我,还叫我去地上睡!
“还故意让蚊子咬我,看到我被蚊子吸了那么多血也不心疼,还恶心我让我把蚊子吃下去!
“你根本没把我当新婚妻子,你把我当仇人一样!对我那么坏还不准我反击一下吗?”
容屹听得哑口无言,在她嘴里他就是个坏种。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说的这样吧?
许梨筝现在反应过来了,这狗东西是嫌她脾气不好不想跟她过了!想她许梨筝何时被这样嫌弃过?
她继续发力不给容屹辩驳的机会:“结婚前死皮赖脸不知道去哪偷学的说想和我共建革命友谊,结婚后对我爱答不理、不给好脸。就你这样的属于骗婚知不知道?我不和你追究你就偷着乐吧,半夜难受了叫你和我一起承担怎么了?而且你根本没帮我分担什么,要么就是气我、恶心我,要么就是跟个死人一样装聋作哑。
“我够有素质了没出去抱怨、说你的坏话,给你留脸你以为你是真好是吧?还敢跟我提离婚?你不会觉得娶到我是因为你足够有魅力吧?不会觉得把钱还给我了就等于什么事都没做错吧?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啊?觉得跟我离婚能找一个更加温柔贤淑的?”
容屹简直要被一条条的罪名给压死,他艰难吐出两个字:“……不敢。”
许梨筝冷哼:“我看你敢得很呐。把钱还了腰杆子就直了是吧。我说怎么多给我钱呢,原来是打算当封口费的。”
容屹食指摁着直跳的太阳穴:“不是你不想和我过吗?前天晚上哭成那样。”
所以他拿到钱给她了第一时间跟她谈离婚,想着好聚好散,不要陷在泥潭里痛苦。
许梨筝怒极反笑,用眼神凌迟他:“倒打一耙!要不是你做出那种缺德事我怎么会做噩梦?怎么会哭?到底是谁不想过?我也搞不懂你什么意思,非要娶我,娶了我又不当一回事儿,你把婚姻当儿戏吗?”
容屹自闭好多年,吵是吵不过她的。他懒得挣扎,把锅都扣到头上:“好,都是我的错。你冷静一下,慢慢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想过你就滚出这个家。”
她还不乐意和他过呢!
但是现在离婚对她没有多大好处。结都结了,难不成现在离她还能变回未婚小姑娘?
她是怒气冲头,但还不至于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
她的话硬气得容屹怀疑其实她说的是“不想过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话聊开,容屹自然不会因为许梨筝反应激烈而半途而废。
容屹定定地看她:“你听我说。”
许梨筝把脸扭到一边:“我不听!你要是知错就滚出去,要是觉得没错就滚远点。”
容屹平心静气,手指掐着她一点点下巴,不容拒绝地把她的视线掰回来:“我知道我提得很突然。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追究是非对错,当然你可以认为都是我的错。我现在......”
"什么叫认为都是你的错?本来就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当初......“
容屹见她打断自己,又扯起当初没完没了的架势,他屈指叩了叩她椅子的靠背,提醒:“许梨筝。”
许梨筝无视他,继续滔滔不绝。
“听我说。”容屹声音加大几分,是一种严肃的命令。他坐直身体,双手交扣,凛冽锐利的眼神无形增加了威严与压迫。
他在许梨筝面前向来的沉默与弱势给许梨筝传递了错误信号,导致许梨筝在他面前有恃无恐,甚至有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他现在这副强势冷厉的样子带给许梨筝很大的震慑,她心脏颤了颤,有些犯怂,不再说话。
容屹静待片刻,确定她不再闹腾了,这才开口:“现在的关键是,你想不想、能不能、会不会跟我好好过日子。不需要觉得我主动提出离婚你就处于下风,我提离婚仅仅因为我觉得我们不能好好过日子,继续下去只是互相折磨。如果你对我、对这个家难以忍受,想等其他人,或者想等回城,那我们离婚。我保证你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对外也会承认我是过错方,顾全你的名声。
“如果你不想离婚,那你要做好和我建立正常夫妻关系的准备,例如平时说话聊天、睡一个被窝、甚至生孩子。像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我觉得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没有维系的必要。如果你因为各种顾忌不想离婚但却打算还像现在这样过,那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希望你冷静思考,趁着现在回头还比较容易的时候做好选择。”
自己的妻子深夜痛哭,并且对他避如蛇蝎,这样不美好的事容屹并不希望还有下次。
也就是许梨筝和原主没接触过几次,更没有过正儿八经的聊天,所以她没有怀疑原主是否能说出这番话。
许梨筝抿紧嘴唇,盯着地面。
容屹声音松懈下来:“听明白了吗?”
许梨筝瓮声瓮气:“嗯。”
不就是想跟她睡觉嘛,不睡就离,这个意思呗。
许梨筝没有那么天真,她结婚前就做好了和他睡觉的准备。只是容屹并没有表达过要和她睡觉的意思,总不可能让她主动吧?而且他彩礼钱还没还她也不愿让他碰。
当时她没得选,现在她多了一个听起来很诱惑的选择——拿下工作和离婚证明坐等回城。
可许梨筝又想,回城看起来遥遥无期,而容屹就是承认自己是婚姻过错方那也改变不了她离异妇女的身份。大队小学没宿舍,离婚了还得搬回拥挤昏黑的知青宿舍,那一点点工资补贴也没办法让她三不五时吃到肉。
容屹虽然骗了她,但认错态度诚恳,给足了补偿。
都躺一张床上了,再多一个脱衣服的流程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最重要的是,拿到工作就离婚显得她像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容屹把该说的说完了,他起身将凳子归位,边走边说:“你好好想想。”
许梨筝有了答案,但她的选择是有前提的:“你以后不准凶我。”
容屹本就是一个霸道强势的人,少言寡语,没有什么生活情趣。来到这里,为了收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他不得不尽量积极地表达。
他觉得他表现得已经足够温和友善了。
他疑惑:“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就刚刚!”
容屹不认可:“我没有凶你,只是在和你沟通。”
许梨筝被吓跑的胆子又归了位:“你就是凶我,以后对我说话要很温柔!”
“……嗯。”
“不许你再跟我提离婚,要提只能我提。”
“嗯。”
许梨筝拍拍腿,觉得事情解决了,有些忸怩地商量:“那……这事双抢之后再说呗?”
听说双抢一天天累得够呛,晚上还是不要操劳了。
许梨筝觉得自己体贴得要命。
容屹:“好。”
容屹难得地睡了个好觉,心想,这应该是她给的最后的体面。
不过既然都打算离婚了,那还是不要睡在一张床上了。记忆中双抢的时候晚上是要有人值守的,他打算主动揽下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