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嘴

    在锦鲤小院听了半夜的山雨,黎惜玉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院子装潢也并不富丽,只是有些许格调。少女还记得院中花木鲜少,却独独栽了不少木槿。花色都浅浅淡淡,与她来时见到的那丛一样。

    她未曾想到陆远和竟是个爱花的人。

    至于其余的,她幻想了那上寒公子的样貌,却始终不能由他的背影或声音拼凑出他的面庞,总觉得差了几分味。

    然后她便意识逐渐模糊。

    再起来时,黎惜玉只听院子里有人在修剪花木,剪子唰啦唰啦的响声如同琴弦被急促抚动着。

    陆远和今日换了装,改了音。他不能在她眼前做那个温文尔雅的上寒公子了。

    少女踏出房门时,只见少年于庭院中长身玉立,手执一柄錾花银剪,轻抚一条羸弱的小枝,又决绝地下了一剪子。

    “啪——”

    那枝子悄然坠地。

    “陆公子不理你夫人,倒有闲心专门跑来此处剪花,”黎惜玉抄着手走出门口,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好生怜惜花木呢。”

    少年见眼前少女这副早已想收拾他的神情,并不意外。

    黎惜玉未曾多停,仿佛早已料到陆远和会甩出这样子,只是她不解,为何他并不惊异于她突然的到来,也不疑虑她如何找到了他的屋子。

    不管了,继续。

    “从前我是相府嫡女,娇生惯养长大,不瞒你说,爹娘……也从未让我受过这等委屈。”黎惜玉忽而有些激动,在言及双亲时,她鼻头也不禁一酸。

    别哭啊黎惜玉,为这种男人哭,不值得。

    可是她就是想哭!

    泪水在眼眶盈转着,少女背过身去,不愿展出这副糗样子。

    盈满的泪珠子终究如丝般滚落。沾湿她明黄色的衣衫,使那块黄不由得加深了些。

    银杏在房内静静听着小姐的啜泣声,泪滴也直往下淌。

    她是黎惜玉的侍女,亦是自小到大就伴着她的挚友。小姐虽说娇纵是装的,但的的确确被宠着,被爱裹着。她本应该嫁与良人共度一生,本就不应该受这等委屈。何况感情之事她并未亲历,哪遭过这样打击。

    老爷和夫人见了,必也会不顾旧情,好好收拾收拾这陆公子。

    迎春并未与黎惜玉相处太久,可小姐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她拍了拍银杏的肩:“别难过了,大不了我去把那陆公子打一顿便是。反倒是小姐,怎么穿如此少。”

    迎春忙不迭从房中走出:“小姐,你训人时别伤了风寒,这秋日已至,可比不得夏天了。”

    她动作利落地为她家小姐裹上衣服,便退下了。

    陆远和垂首,这是他第二次看她流泪了。

    “夫人……”少年别扭地开了口,“先前之事全是我的过错,我不愿求你原谅,你若不介意便就此歇下可好,我慢慢同你解释。”

    他语气中装出的那股冷漠不减,可又掺着几分有些真诚的愧意。

    还是那么冷心冷肠……

    黎惜玉听着眼前人的言语,并未为之动容。

    她勾了勾唇边。

    扬手,衣袖袭起阵微风。

    少女的小臂用力一挥,便直直地给了少年一巴掌。

    “啪——”

    响动清脆悦耳,陆远和半边脸很快一凉。

    那阵风拂过他耳边,还裹挟着轻微的嗡鸣声。

    脸颊辣辣的。

    他偏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还打吗?”陆远和怕她气还没出完,抚着脸假装强硬道。

    黎惜玉显然被他这般无理的由头惊了一惊。

    “道歉不必了,我也不会接受,本小姐懒得再打你,惹得我掌心也疼,”黎惜玉面上的泪痕已几乎干了,她甩甩手,“此后便借你这屋子一住,无事别来惹我。”

    她终于学出了大婚夜陆远和那种生冷的语气。

    少女此刻无甚伤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活。

    她柳眉微挑,看不出喜怒。

    然后转身便走。

    银杏迎春识趣地凑到黎惜玉身边伴她左右。

    两人都恶狠狠地瞪了陆远和一眼,随小姐扬长而去。

    空荡的院子里,只剩蓝衣的少年与他剪下的落枝,冷冷地歇在风中。

    木槿花期短,朝放暮则落。被人们嗔怪地称为最贱的花。

    人之命运多舛,恰似花之惊鸿一开。

    但他欣赏木槿短暂时间内依旧尽力展现出的美好。

    黎惜玉回到房内,正想补个回笼觉。

    银杏捧着桌上紫砂茶壶,摆开几个杯子,冲倒了些温茶。

    “山中比京城寒冷些,小姐就是不喝这陆公子的茶,捧着一杯也能暖暖手。”

    银杏将茶杯小心递过。

    黎惜玉接下小杯。

    少女双手捧着杯壁,紫砂茶杯独特的触感纹路,混着灼热的茶气,很快温暖了少女的手掌。

    只是也让刚刚打人时掌心的微微疼痛感再度袭来了一小会儿。

    迎春笑道:“小姐你是不知道啊,银杏方才见你哭了,也是潸然泪下呢。”

    银杏挠挠头:“还不是怪小姐哭得太惹人怜惜了些。”

    她又顿了顿:“不过要我说,今日那陆公子明是想与小姐道歉的,还挨了小姐一巴掌,可是嘴上还是那么硬气。”

    黎惜玉又想起他挨打时双眸闪烁的那股愧意,依旧是令她琢磨不透。

    “如果,我说倘若这陆公子真瞒着小姐什么的话,小姐愿意听他解释吗。”迎春歪歪头。

    银杏也道:“小姐你别怨我胳膊肘向外拐,其实我也想知道……”

    黎惜玉长睫微微动了动,稍稍挺了挺背:“我先前亦想过如此,不过他须得态度真切些,以本小姐慈悲为怀的人品,或许会听上他只言片语。”

    迎春也浅笑:“反正无论如何,当了负心人,他都该打!”

    “是啊,小姐今日所为也太解气了!”银杏赶忙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不必再提他,”黎惜玉将那茶杯放于床前矮桌上,“话说回来,我是不是还欠上寒公子一个茶宠?”

    “上寒公子……?”“那是谁?”

    银杏与迎春都不解。

    “对,我得找找都带了什么来。”黎惜玉自言自语道。

    二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家小姐的古怪举动。

    说到上寒公子——

    陆远和在确定了黎惜玉人在房中后,便急忙冲入小宅内。

    元漱依旧架着个炉子,噗噗地熬药。

    “哎呦老陆”,他见了陆远和面上巴掌大的红痕,不禁掩口一笑,“被打了?我可未曾想到你还有今天啊。”

    陆远和抿了抿嘴。

    “我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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