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模糊的月亮现在躺在好友列表里了,里面有孤零零两句话。
“我是何晏。”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青禾盯了一会对话框,退了出来,手动置顶。
柳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围着她打转,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看来你们还真是命中注定,不过我提醒你,作为女生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别把自己姿态放低,多卑微的样子。”
柳明月是真的喜欢林青禾,两人认识是林青禾来店里避雨,因为不好意思点了几份甜品,意外觉得不错。彼时林青禾刚刚高一,话很少。柳明月偏偏就喜欢高冷的人,是个纯粹的自来熟,她看着林青禾不得已回话特别有意思。
等雨停的时候,把人家在哪上学,年龄多少,成绩怎么样都扒出来了。
“那你不报NOI太可惜了,条件这么好,拿金牌有希望。”
这包票,林青禾班主任都不敢这么说。
“我基础不太好,学校还是希望我把重心放在高考。”
柳明月一拍桌子,银勺碰到咖啡杯边缘发出叮当响声,“放屁,你要是报名,我当你指导老师。”
后来林青禾时常来这个小咖啡店请教柳明月专业问题,俩人一通捣鼓,竟真进了国家集训队。
拿奖那天,林青禾无意中看见了历届光荣榜,上面贴着柳明月模糊的照片,留着当时流行的斜刘海,眼神嚣张狂妄,仿佛金牌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这时候她才知道认的这个师父有多厉害。
越回忆越喜欢这个徒弟,柳明月想起自己在感情上吃的亏,就咬牙切齿,大力拍拍林青禾肩膀,“快说‘谨记师门教诲’。”
认的师父有个中二病怎么办?
林青禾熄灭手机频幕,无奈地说:“是,徒儿记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眼光还算不错,脸帅腿长,拍你头都没碰到头发,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林青禾:“……没什么。”
离开的时候,小金毛咬着林青禾裤腿不让走,几个月大的小狗正是赏味期,眼睛水汪汪萌翻天,林青禾捧起狗头蹭了蹭,有点爱不释手。
小时候她想养一只狗,可惜林父对动物毛发过敏,等长大了想养狗,又有心无力。
柳明月蹲下来戳戳狗头:“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她对小狗的嫌弃呼之欲出,柳明月不喜欢宠物,更不会主动去养宠物,也不知道这只金毛哪来的。
林青禾有点担心,想把小狗抱回家到二楼养一段时间,不过下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柳明月往不锈钢狗盆里面倒了满满的高级狗粮,又拿了一大瓶纯牛奶倒进了水盆。
林青禾倒是认得这个纯奶的牌子,经常在各大平台打广告,很贵。
柳老板财大气粗,吃的喝的要多少有多少,倒牛奶的姿势很豪迈,完全不心疼钱。
不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林父林母虽然不在野外工作了,但是手下学生多,仍要早出晚归。
蒋夏弟弟从乡下爷爷奶奶家接回来了,据说要在南城上小学,两室一厅的屋子显得更加拥挤,按照蒋父蒋母的想法是,反正女儿都要去大学了,到时候住宿舍,干脆把房间让给弟弟,让蒋夏去跟蒋母凑合睡一个暑假,蒋父睡客厅。
那天晚上,蒋夏没去跟妈妈谁在一起,拿着手机走到客厅,悄悄拨通林青禾的号码。
凉风习习,微星闪烁,蒋夏记得多年前在乡下也是这个夜空,那里的月色明亮的多,蒋父蒋母牵着蒋夏的手,笑眯眯地说:“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好不好?到时候可以陪你玩,独生子女多孤单啊。”
蒋夏快言快语:“我不孤单啊,学校里有同学和老师,都对我很好。”
“那跟亲弟弟能一样吗?”
年底,蒋母有了身孕,这个还未出生的弟弟成了全家的中心。
打电话之前她是没想哭的,都成年了再为这种事哭感觉很窝囊,但是听到林青禾接通电话,她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林青禾……”
林青禾从起床下楼,插钥匙骑电动车到蒋夏家门口只要了二十分钟不到。
为了省钱客厅没有开空调,打开门时,蒋夏的头发成绺贴在脸上,眼睛泛红。
林青禾此刻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还没有被怒火控制大脑,没有冲进去质问对方是不是拿女儿不当亲生的,“走,去我家。”
“东西还没拿。”
“再买。”林青禾很果断。
夜晚,林青禾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街道人流中,蒋夏抱着她的腰,头紧紧的贴在她的后背上,还有些抽泣和鼻音。
林青禾像是一个矛盾体。不接触她的人总以为她高冷不近人情,接触后发现她就是个冷脸萌还有点呆。平常对吃的穿的都不在意,记得初中时有个人贴脸炫富,林青禾也只会淡淡“哦”一声,很认真的问对方:“这个很贵吗?”
但林青禾总会很细心注意到周围人的情绪,蒋夏一开口她就知道不对劲,向晚晚一个晚自习没抬头,她就担心到留下来。
林青禾,林青禾。蒋夏忍不住环手再次搂紧她的腰,心想: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林青禾面无表情地开车,“蒋夏,我快被你勒死了。”
蒋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松开憨笑,她感觉此刻风都是自由的,轻松的,还有……美味的?
途径夜市小吃街,肉被烤出焦香混上孜然辣椒面飘在空中,放学的学生和刚下班的社畜挤在一起等待美味上桌。
蒋夏:“来都来了,不如——”
话音未落,林青禾已经熟练地把车停好位置,拔钥匙一气呵成,“我排火鸡烤冷面,你排鱿鱼炸串。”
蒋夏眼睛发光,疯狂点头,“宝贝你最懂我!”
这个夜晚注定美妙且美味。
林父林母得知此事后,表示对蒋夏同学的入住表示大力欢迎。
不过姐俩只在一张床上睡了两天就分床睡了,林青禾为了头发必须十点半之前入睡,而蒋夏是个夜猫子,白天不醒晚上不睡。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蒋家父母说接蒋夏回家。
班级群里闹哄哄一片,从泡网吧什么游戏好玩到最近什么明星最火话题一直变,聊到最后有个平常特别能调皮捣蛋的男生说:突然有点想老葛了。
我与数学不共戴天:老葛说了想他就做物理题,我这练习册还没写完呢,你要吗。
别逼中国人学英语:话说我们谢师宴还没办呢。
蒋大班长:老葛说成绩出来后再办,到时候在饭店整块黑板,他再上最后一堂课。
我与数学不共戴天:?
别逼中国人学英语:?
其他同学:?我们允许了吗?
一群人又想起被物理支配的恐惧,各个摆手表示也不是这么想念老葛同志,而且谢师宴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讲高考物理卷真的好吗。
众人请示蒋大班长,可否提前举办谢师宴。
蒋夏在床上笑到打滚,她滚到林青禾腿边,说:“我真没开玩笑啊,葛老师真的准备了一大块黑板。”
林青禾喜欢这种班级氛围,难得拿起手机跟风回了一个求放过猫咪表情包。
“林学霸,林神!你去跟老葛求情呗,出成绩后再谢师多伤感情啊。”
“加一,我怕老葛气到不吃饭。”
一群人逮住许久不冒泡的林青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到时候都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好吗。”
大家都毕业了,又隔着网络,以至于林学霸的高冷之气被削弱很多,众人纷纷壮着胆子艾特她去求情。
林青禾突然成为聚焦点,捏着一溜从蒋夏那里偷来的表情包,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蒋夏。
蒋夏从柔软的床上一蹦三尺高,拍拍胸脯,自信道:“我教你。”
林青禾十分信任地把手机交给她。
蒋夏笑的贱嗖嗖,也不知道回复了什么,群里比之前还热闹,像热油里放进去了一条鱼,噼里啪啦,手机叮叮叮声不绝于耳。
林青禾拿过手机一看,蒋夏在群里发了个小猫冷脸坚定表情包,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唐雎不辱使命。
林青禾:同学们等我好消息,拱手拱手(emoji)。
林青禾:“……”
蒋夏凑过去跟她脸贴脸,笑嘻嘻:“不要生气,葛老师最近着急去北京看他女儿,肯定同意提前办谢师宴。”
果然,林青禾消息刚发过去,葛老师就立刻同意了。
蒋夏是个行动派,选定了日期,立刻联系了酒店预订位置。
班级群里一片欢呼。
林青禾尝试学着蒋夏刚刚的方法回复信息:不负众望,拱手拱手(emoji)
林青禾在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神情凝重,动作缓慢,虽然不理解这种交流方式,但尊重。
蒋夏在旁边笑到要翻下床去,她过去亲了林青禾额头一口:“你可真是个宝贝!”
林青禾心想,谢师宴是提前了,但物理试卷不早就公之于众了吗?到时候也拦不住葛老师讲题啊。
显然,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林青禾不忍心扫兴,擦擦额头的口水,郑重其事宣布:“我要去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