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你做什么?”

    南笙一时情急,一脚踢在江洛肩上,这才没叫他碰到长剑,望着倒在地上的人,她满脸都是惊疑。

    江洛捂着左肩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倘若属下的死能让殿下有片刻舒心,属下甘愿一死。”

    “你······你也欺负我。”

    南笙丢下长剑,跌坐在榻沿,捂着脸垂泪。

    江洛或许也是无辜的,可她就是忍不住,自从知道沈轻尘已死,她就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心里,到处乱窜。

    “殿下,殿下别伤心,侯爷他未必真的有事,孙寒英的人去探查过那盒骨灰,随后便一直在暗中寻找什么人,可见此事另有乾坤。”

    南笙顺手擦干眼泪,看着被夕阳笼罩着的人,眨了眨眼,也才看清他肩膀上的那抹红,嘶哑着声音问:“你这是怎么了?”

    刚刚明明没有伤到他。

    “没,没事,殿下放宽心,属下已叫人去盯着孙寒英······”

    南笙一边哽咽一边去探他的伤处,扯起他半挂着的衣领一瞧,里面早已被鲜血染湿一片,又见他额上有细微的汗珠,便知不是轻伤。

    “你受伤了?”

    “无碍,只是小伤。”

    小伤怎会流这么多血?

    “花楹,去叫郎中来。”

    左郎中神色憔悴,见到南笙通红着眼,欲言又止。

    “左郎中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虽一直为沈轻尘疗伤,但在外面有自己的医馆和别院,即便沈家遭殃,也不会牵连到他,如此神伤,该是为沈轻尘的死。

    “方才为殿下诊脉,便知殿下身体亏的严重,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根本,到时候就不好医了。永安堂刚好有几味从寒部得来的仙药,殿下若得了闲,可去永安堂找我,在下愿意为殿下调养一番。”

    “府里还有不少事,我怕是走不开,我叫花楹陪你去吧,有劳左郎中了。”

    南笙心里一暖,正打算叫花楹,怎料他却摇了摇头。

    “今日迟了,改日吧,我那药得来不易,且极为珍贵,用时需得随时探查身体状况才可掌握剂量,一旦有所偏差,反而容易出事,等殿下有了时间,还请亲自前去才好。”

    南笙点了点头,目光落回江洛身上。

    他胸口被刀划伤,刀口极深,左郎中带来的侍从正将一瓶白色粉末倒在上头,江洛险些没忍住疼,拿起手边的毛巾死死咬住,下颌微微鼓起,不停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南笙皱起眉头,想起刚刚自己无端发疯的样子,又隐隐觉得难受。

    “十六岁那年,他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府里伺候的丫鬟在他药里动了手脚,他叫我用刀剜下他心口的生肉,那可比这还要痛上千百倍······”

    南笙顺着话头’嗯‘了一声,又突然惊了一瞬。

    他是在说沈轻尘。

    十六岁,那该是他刚刚领兵做了齐军先锋那一回,该是娘娘在宫里第一次提起他名字的时候。

    “行医至今,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能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南笙转了转手边的茶盅,迟疑着问了句:“那丫鬟,是叫依兰吗?”

    不对不对,依兰若是用毒的那个,便不会被留下来了,更不可能有机会近他的身。

    左郎中果然摇摇头:“依兰是个好姑娘,也多亏有她在,才陪着他熬过了那一劫,只可惜,那丫头的命竟比他还苦······”

    南笙缓缓收回目光,看着夕阳的光从杯面上暗淡了下去。

    刚送走左郎中,江洛便重新跪在地上。

    “殿下,属下无能,事发之前,刑部的钟大人给属下送过信,可属下还没来得及安排人手,二公子的人便冲了进来,兴许是从孙寒英处借的人,那些官兵足足有百人之多。

    属下实在不敌,只能先去找钟大人,谁知刚到他家府院,便看见······”

    “看见什么?”

    江洛屏住一口气:“看见桓王殿下正坐在院中,钟大人当着他的面·····自刎而死。”

    南笙站在风口,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是说,他现在竟然连那些南夏旧臣都不放过?”

    “那卢尚书呢?”

    卢学义当初替江湛挡下敌人的箭,不小心伤了肺部,才被江湛安排进文官之列,他总不会也被牵连吧。

    “殿下不知道吗?”

    南笙僵在那里,整个人似是被定住一样。

    “卢大人家中走水,全家老少已被送回了乡里。”江洛看她神色不对,避重就轻道:“可不管怎么样,属下都不应该等到现在才来见殿下······”

    “卢大人也死在他手里,对么?”

    江洛沉默着低下头,都说卢学义因年岁渐长,腿脚不便,没能逃出火海。

    “殿下,坐下说吧。”

    花楹叫人送来了参汤,南笙饮下几口,才有了些精神。

    “你还没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新伤,该是最近几日才留下的,沈轻尘死亡的消息最多七日前到这里,江洛既然能从沈度手里全身而退,必然不会等到伤成这样才放手,毕竟她嘱咐过,到了紧要关头,保命最要紧。

    “属下听说殿下被带回桓王府,想着殿下兴许不愿······只是隐芳阁太隐蔽······”

    那日他就是冲着隐芳阁去的,只是没想到刚到院门口,就被人围了。

    南笙看了眼花楹,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松懈,回来后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你告诉他的?”若非花楹,江洛怎会知道她会在隐芳阁?

    江湛说花楹是他的人,南笙心里其实是介意的。

    “奴婢,奴婢也希望殿下过的舒心。”

    有这句话便足够了。

    “呦,我说怎么突然这么热闹,原来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沈度带着几人,大马金刀径直入门,不等他再开口,江洛的剑便已横在他肩上。

    “不知二公子有何贵干?”南笙按下江洛的手。

    沈度从下到上扫了她一眼,又绕着她转了个圈:“啧,又瘦了。”

    江洛刚收回剑,听了这话又想上去揍他一顿。

    “托二公子跟风老爷子的福。只是不知,二公子奉命收回的郡贴是否都已交还了?”

    沈度被噎了一下,气愤地拿手指她,可刚抬起手,就被江洛挥手打下去。

    “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

    沈度本就为羞辱她而来,这会儿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什么公主,不过是没人要的亡国奴,要不是你当初死皮赖脸求着沈轻尘嫁过来,他能有今日吗?

    我们要的不过是他手里的爵位,你倒好,直接让人要了他的命,要说托了谁的福,还是我托了公主殿下的鸿福。”

    南笙脸色越来越差,却并不肯服输。

    “是公主还是亡国奴,左右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主簿说了算的,我劝二公子还是盯紧手里的要事,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别说什么爵位,只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了。”

    沈度冷哼一声:“这种小事不劳公主挂念,天灾面前,人命尚且不保,什么户贴也不过是些废弃之物,看来殿下还不知道,圣上早已命人重修户贴,以惠及两岸百姓,殿下想用此等小事威胁在下,实在可笑。”

    他说的轻松,竟也不走,在窗前坐下了。

    “你想如何?”

    他既能如此凑巧赶来,想必周围已经遍布人手。南笙自顾自在一旁坐下。

    “殿下这是不愿走了?”

    “走?走去哪儿?我既嫁到侯府,便是侯府的人,我夫君在这儿,我怎么会走?”

    她侧了侧头,沈度顺着她的意思看向那方灵牌,忽而笑出声来:“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爱说笑。”

    南笙冷着脸,花楹站出来:“许是二公子院儿里这几日爱说笑的女子太多,才叫二公子平白发了癔症,看谁都像是在与自己说笑吧。

    先前被送出来的彩蝶是奴婢亲自叫人送去埋的,那个被逼的跳了井的晴儿尸首还在井底呢,若此刻叫人去捞,也该是件善事,还有昨日刚刚被打断腿的邱香······”

    “住嘴!”

    沈度恨的牙痒。

    南笙打心底里觉得意外,虽然她与沈度没什么往来,可那日他在沈轻尘面前说的那番话,虽说用心不良,但样子是做足了的,他一向以文采斐然而扬名,在外人眼里,那可是一顶一的才子。

    若非如此,孙寒英也不敢把赌注押在他的身上。

    在侯府这么久,她也只听说此人有个自小陪在身边的通房,后来为了考学,他还叫人把那丫头送出去了。

    却没想到他做这些只是担心被捏住把柄而已,背地里居然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二公子既然敢做,为何又怕奴婢多嘴?”

    花楹说这些话,也是拼了命的,昨夜有个丫鬟在背地里嚼舌根,叫人给乱棍打死了。可如今沈轻尘不在,她若不再尽心,那就再也无人护着公主了。

    “来人!”

    “谁敢动她?”

    南笙与江洛从两侧护着花楹。

    “公主殿下可别忘了,这里是侯府。”

    “别处如何我不管,可这里是南院,谁若敢动这里一草一木,我便亲自陈奏,叫圣上为我做主。”

    反正这公主也是他们自己封的,左右打的都是大齐的招牌,代表的也是皇家的面子,他们若不害怕百姓议论,她也无惧丢什么脸。

    沈度见她如此坚决,轻笑着松了口:“你若非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那张三白眼又开始在南笙身上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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