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视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房门的,她只知道的当她出神好久被左去疾掰了一下肩膀才回了神。
左去疾道:“你这是怎么了,进了一趟别人的房间,被狐狸吸了魂啊?”
李视儿被左去疾盯着摇了摇头:“没有。”
左去疾问:“那你是怎么了?”
李视儿不答,她只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看穿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赤裸一样。
她讨厌这种感觉。李视儿喜欢带着面具,让别人看不透她,自己保持着神秘。
宋子项的行为不易于是将李视儿带了十七年的面具给揭了下来一半。
李视儿轻笑:“没怎么,只是遇到了个对手,想要搞死他而已。”
“谁?宋子项吗?”左去疾抱臂跟在李视儿的身后,语调懒散,“你知道他爹是谁吗?你就想搞死他。”
“当然知道,不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吗?还不是要在天子脚下做事!”李视儿说话有些大胆,“仗着自己官位高,联合自己儿子在京城大肆敛财,垄断米价他就该死了。”
“听闻京城米价涨到了十三两一石,原来是他宋家的手笔啊。”左去疾摸索着下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那确是是该死了。”
两人一路走着回到平耀粮行,刚一进屋屋外就下起了暴雨。
暴雨来得突然,轰隆隆的炸响了整片天空,仿佛是要将李视儿刚刚议论朝臣大逆不道的话可以掩盖下去。
李视儿感受到了肚子上的抽搐就知道伤势不能再拖了,她大声叫来的张罗:“张罗,你带领左小将军去咱的米仓,把两万石粮食交给他。”
张罗一听有些纳闷,他们米仓哪里有两万石粮食啊,但是他看着自家大东家一脸笃定的神情,又看了看左去疾一脸玩味的样子,他应说道:“好的。”
李视儿看向左去疾,大雨倾盆落下雨水砸落在院子的地面上,即便是他们在屋里,说话起来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声音:“左小将军,粮食我给你了,你们左家军可要守好南彊啊。”
大雨掩盖住了太阳,让周围的空气都阴沉了不少,屋内的烛火不够亮,左去疾盯着李视儿的脸有些幻视,他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左去疾道:“你给的只是一时的,守好南彊是炎朝无数人一生要做的事情。”
南彊边关辽阔,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但确是炎朝的一道重要防线,炎朝不能失去那片草原,更不能失去替他们守护那片草原的左家军。
“我知道这是一时的,但你相信我,我会改变这一切的。”李视儿背过身去,掩盖出他痛苦的面色。
左去疾看着背过身的李视儿,他的身形比不过他在左家军任何一个将士强壮,但是此刻的他觉得李视儿像是想用她那瘦削的肩膀,挑起不属于她的重担:“你有野心?”
李视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只是一个率先清醒的人而已。”
皇帝贪图享乐,臣子贪图敛财,李视儿只是一个看破了奢靡的局面,想要改变朝堂局面的清醒人罢了。
左去疾问:“你很信任我?”
李视儿侧身,只露出半张坚毅的侧脸,剩下的半张隐匿在黑暗中:“你们值得信任。”
李视儿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指的是在南疆的整个左家军。皇帝不信任左青,害怕左大将军功高盖主,但李视儿信。
左去疾听后没在说话,转身和张罗离开了房间。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仿佛就像是暴雨中燃起的阳光一样。
人走后李视儿就再也忍不住的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屋外惊雷响起,李视儿变得不再从容,不再坚毅,不在隐藏自己的脆弱与狼狈,她解开衣衫,露出她祼的平坦的胸部。
她解开裹胸的布条,让她能顺畅的呼吸,强征的站起身来,衣着凌乱的在屋里翻找着药箱,瘫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平坦腹部呈现出吓人的黑紫色,强撑了这么久看到伤口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靠,下手真够重的。”
胡乱地抹了抹药,就用布条给缠了上去。
上好药后,李视儿头往后仰靠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思考。
现在的她应该是取得了左去疾的信赖了,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左去疾也是看到了她的野心,就是不知道他拿到粮食之后,会不会帮自己。
李视儿粗重地呼吸缓解了一定的伤痛,拿起了笔写了张字条,就让信鸽给飞走了。
到了第二日,李视儿早早地起床换上了行头,来到了她的粮行。
她的粮行一开门便有一行人身系大红花敲锣打鼓搞得震天响,仿佛像是刚开业一样。
李视儿腹部有伤,不能大声吆喝,只能让张罗代替她大喊:“平耀粮行今日开门,粮价三文钱一石!粮价三文钱一石!”
如今京城粮价都是十三两一石,可谓是天价,许多京城百姓都吃不起粮食好长一段时间了,平耀粮行卖这样的价格,无异于是把粮食价格给打了下来,造福京城的百姓,霎时间平耀粮行的店铺门口排起了长队都要买粮。
左去疾一来便看到的就是人挤人的场面,他根本就挤不进去,好不容易挤进去了,脚下的鞋子被踩了不少的脚印。
李视儿拨弄着算盘一抬头就看到来人,装作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左去疾哼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道谢,粮食我已经想办法运出去了,不出十日就能运到南彊。”
李视儿放下算盘点了点头:“不用谢,这是我欠你的赌注。”
左去疾看着李视儿有些神似皇帝的脸,说道:“我会帮你的。”
李视儿问:“帮我什么?”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呢?”左去疾撑着脑袋,半阖着眼皮,声音玩味,“找个死士暗杀宋子项如何?”
李视儿笑了:“左小将军,这里是京城,一个拔刀捅人不见血的地方,是不能靠着你南彊的手段生存的。”
“说着玩而已,别当真。”左去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当然了。”李视儿跑到窗口拉开了窗户为左去疾展示着楼下她的店铺门口排起长队,“看到没,今天这队伍多长,比工页粮行的还要长。”
左去疾疑惑地发问:“你想的方法就是当个仁义的粮商?”
李视儿点了点头:“说对了一半。”
左去疾:“那另一半呢?”
李视儿关上了窗户,和左去疾一同坐下品茶:“我和宋子项说我要当个恶人,帮他把京城所有的粮行给搞垮,让他彻底垄断京城所有的粮行。”
左去疾不解:“可是他已经垄断了所有的粮食,让京城的粮行都没有粮食可卖,要不了多久这些粮行自动就会垮掉啊。”
“但是现在市场粮价过高,百姓根本吃不起,他的东西也就卖不掉,京城所有粮行都选择了封仓经营,两边都互相盯着,进入了死循环。”李视儿不急不缓道,“要有人手人打破这个局面,恶意竞争,把粮食低价卖出去打开市场,跟其他粮行耗上一耗,等他们解仓把东西卖完没东西可卖的时候,这京城的粮行可就只有他工页粮行一家独大了。”李视儿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算盘可精明得很呢。”
左去疾问:“那后续你怎么办呢?”
李视儿摊了摊手:“那自然是死翘翘喽。”
左去疾:“……”
“现在整个京城粮行都在看我的笑话,觉得我这个人傻,仁义经商,等把米仓的库存都给卖完,就等着关门大吉。到时候我一开门,京城米价就又进入了死循环。”李视儿轻笑,“可是我那有那么傻,等着别人看我的笑话。”
“不过都是一群带着面具的戏子罢了,看谁能把这出戏笑到最后,谁就赢了。”李视儿撑着脑袋看向左去疾,眼神里带着戏谑,“左兄,要去我的后院看看吗?”
左去疾挑了挑眉毛,站起身离开了。
李视儿坐在原地不动,翘着腿潇洒的喝茶。
左去疾一来到后院就发现了后院的人不比前面店铺的人少,也是同样人挤人的。
但不同的是店铺里进的人都是买米的,但是这后院进的人全是给米的。
李视儿搞了出低级的戏码展示给了众人。
她找了一群自己人在的店前排队买米,但被买走的米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她这一出戏足够低级,但也足够玩弄京城的那些奸商了。
只要这出戏她演的久,京城的粮商就会有人撑不住,降低米价开仓卖米,米价也渐渐恢复了。
等到时候别人的米买完了,就只会剩下她和宋子项的粮行了。
一群敌人她都搞定了,等到时候只剩一个了就更好搞定了。
左去疾轻笑地回了屋。
一见人进来,李视儿就放下了腿,说道:“左兄觉得我这个计谋如何呀?”
左去疾真心实意道:“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