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将训练场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气息。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缆绳收缩声、瓦斯喷射的嘶鸣声、以及刀刃劈砍木桩的钝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利威尔班熟悉的训练交响曲。
“奥卢欧!你的突进路线太直白了!奇行种会像拍苍蝇一样把你拍扁!”
“根塔!力量不是光靠蛮力!控制!控制你的落点!”
“埃尔德!配合!你的左翼空档大得能塞进一只15米级!”
利威尔兵长抱臂站在场边,他的腿伤早已痊愈,此刻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瑕疵。
佩特拉一个漂亮的回旋,双刀精准地“削”掉了模拟巨人后颈的木块,轻盈落地。
利威尔的目光扫过她,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投向了刚刚失误的奥卢欧。“重来二十遍!做不到就别吃晚饭!”
奥卢欧哀嚎一声,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重新启动装置。
就在这时,总部的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向利威尔敬礼:“兵长!团长请您过去一趟,关于下一次壁外调查的路线,需要最终确认。”
利威尔蹙了蹙眉,似乎对训练被打断有些不悦,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他转头看向汗流浃背的部下们,冷冷道:“我不在的时候,自觉点。要是回来发现谁偷懒……”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着利威尔离开的背影,训练场上的气压瞬间降低了不少。
奥卢欧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得救了……再被他盯下去,我都要窒息了。”
埃尔德擦了把汗,比较客观:“兵长也是为了我们好。”
根塔憨厚地点头表示同意。
佩特拉没有加入讨论,她走到场边拿起水壶喝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利威尔离开的方向。她知道,每一次壁外调查路线的确认,都意味着又将面临未知的危险和可能的牺牲。兵长肩上的担子,从未减轻。
利威尔离开后,训练并未停止,但气氛明显轻松了一些。完成既定科目后,四人坐在场边的阴凉处休息。
奥卢欧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嘿,看看我搞到了什么?托洛斯特区那家最有名的蜂蜜糖!”
埃尔德挑眉:“你什么时候溜出去的?不怕被兵长发现?”
“嘿嘿,上次补给日顺手买的,一直藏着。”奥卢欧得意地打开纸包,几颗琥珀色的糖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来来来,见者有份。”
他给根塔和埃尔德各分了一颗,最后递了一颗给佩特拉。“佩特拉,给你的。”
佩特拉有些犹豫:“在训练期间吃零食,这要是被兵长知道……”
“怕什么,兵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奥卢欧怂恿道,“尝尝嘛,据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会变好哦。”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佩特拉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糖果。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确实让因为训练和担忧而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甜蜜“罪恶”时,一个熟悉的、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你们的精力确实很充沛。”
四人瞬间石化,糖果卡在佩特拉的喉咙里,呛得她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利威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奥卢欧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糖纸,以及佩特拉狼狈咳嗽的样子。
“兵、兵长!”奥卢欧吓得差点把糖扔出去。
利威尔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佩特拉因为咳嗽而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上。
“训练期间偷吃零食,”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很有创意。”
“对不起!兵长!是我的错!”奥卢欧立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利威尔没理他,径直走到佩特拉面前,看着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局促不安地站起来。
“好吃吗?”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佩特拉低着头,声如蚊蚋:“……对不起,兵长。”
利威尔沉默了几秒,就在四人以为将要面临扫地一个月或者加练到死的惩罚时,他却只是淡淡地说:
“把糖渣清理干净。然后,奥卢欧,去把总部所有厕所的马桶刷一遍,用你刷马桶的精力好好记住今天的教训。”
奥卢欧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兵长!”
“至于你们,”利威尔看向佩特拉、埃尔德和根塔,“今晚加练两小时立体机动装置维护。”
这个惩罚比预想的要轻得多。三人立刻应道:“是!”
利威尔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他的办公室。只是在经过佩特拉身边时,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哼了一声:
“偷吃还呛到,笨蛋。”
佩特拉的脸瞬间爆红,直到利威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都还没缓过来。
奥卢欧凑过来,心有余悸又带着促狭:“喂,佩特拉,兵长刚才是不是……只单独‘关心’你了?”
佩特拉恼羞成怒地踢了他一脚:“快去刷你的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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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调查兵团总部的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沉寂,只有训练场和附近的装备库还亮着灯,传来金属摩擦和工具操作的细微声响。
利威尔班的加练正在进行。
埃尔德和根塔在训练场一侧,仔细检查着每一寸缆绳,确保没有任何磨损或暗伤。奥卢欧则不见踪影,正在某个卫生间里与马桶奋战。
佩特拉独自在装备库的一角,面前是她和利威尔兵长的两套立体机动装置。
她先用干净的软布沾取少量专用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刃,去除训练时沾上的灰尘和木屑。刀刃在她手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映出她专注的眉眼。
然后是最关键的瓦斯气体压缩系统和齿轮传动部分。她拿起小刷子,一点点清理缝隙里的积尘,动作轻柔而精准。
事实上,这些装备在关键时刻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也是利威尔兵长最为看重的东西之一。
她拿起兵长那套装置的气体调节阀,发现接口处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她立刻拿出工具,屏住呼吸,开始进行微调。这项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度,稍有不慎就可能影响瓦斯喷射的稳定性。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装备库门口。
利威尔倚在门框上,看着佩特拉在灯光下忙碌的侧影。
她的额角因为专注而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浅棕色的发丝贴在脸颊旁,动作熟练而沉稳。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装备库里很安静,只有工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过了一会儿,佩特拉终于完成了调节,轻轻松了口气。她拿起装置,准备进行初步测试,一抬头,才猛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兵长!”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在地上。
利威尔直起身,缓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已经被擦拭得锃亮、部件摆放整齐的两套装置,最后落在那个刚刚被修好的调节阀上。
“哪里出了问题?”他问,语气是惯常的平静。
佩特拉连忙回答:“是调节阀的接口有轻微松动,已经调整好了。”
利威尔伸手拿起那个调节阀,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接口的紧密度。
“嗯。”他放下零件,拿起佩特拉刚刚擦拭保养好的、属于他的那对刀片,指尖拂过冰凉的刃口,那里光洁如新,甚至能映出他清晰的倒影。
“保养得不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应该做的,兵长。”她按捺住内心的雀跃,恭敬地回答。
利威尔放下刀片,目光再次落到佩特拉身上,停留了片刻。夜晚的装备库只有他们两人,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再做。”他出人意料地说道,并没有要求他们严格完成加练时长。
佩特拉有些惊讶,但还是应道:“是,我把工具收拾好就回去。”
利威尔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突然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
“糖,吃完了吗?”
佩特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下午那颗蜂蜜糖,脸又有些发烫。“还……还剩一颗。”
利威尔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他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在即将踏出装备库时,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回去的路上,把剩下那颗糖吃了吧。”
说完,黑色的身影便融入了门外的走廊阴影中,脚步声渐行渐远。
佩特拉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软布。
他没有明确的关心,没有直接的认可,只是用他特有的、近乎苛刻的细致,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像是命令,却包裹着难以言喻的体恤的语句。
这比任何直白的安慰或鼓励,都更猛烈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用糖纸小心翼翼包裹着的蜂蜜糖,琥珀色的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